他抿抿唇,舉起酒盞:“那就祝顏大人早日康復。”
顏如玉由著那酒盞懸在半空,慢悠悠地說道:“今日直使衙門接到一份名單,其中又有顧典籍的名字。”
顧映蘭的手僵在那裡。
顏如玉繼續說:“跳蚤一跳,不過三尺高,顧典籍這一跳,升的是三階。”
京兆府抓了不少人,自然需要填補一些辦事的人手。顧映蘭翰林院的位子還未坐暖,這下又調到京兆府,升做八品的錄事。
連跳三級,在京官裡不算罕見,但對於一個從江州來的地方小吏,在京中毫無根基,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顏如玉這才舉起酒盞與顧映蘭的一碰:“本使祝顧大人,官運亨通。”
繡使無品級,但顏如玉能坐在朝堂,還當街拿下從三品的京兆府尹,哪是權勢滔天四個字能說得盡的。
當著眾人的面,將一個官員比作跳蚤,著實無所顧忌了。一時間,屋子裡的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在桑落進來了,眾人各吃各的菜,各喝各的酒,柯老四打著哈哈說了幾個笑話,氣氛才緩和一些。
酒足飯飽之後,終要散場。
當著兩個當官的面,夏景程與李小川也不敢將賀禮取出來,只是將錦盒塞進桑落手中,示意她回家再看。
離開茱萸樓,倆人忽然都覺得對方有些奇怪,不約而同地問:“你送桑大夫什麼了?”
李小川臉圓溜溜地,比劃了一下。夏景程眼睛也瞪大了:“你也送的是——”
原來倆人想到了一起。
挑了一根漂亮的蛇根木,花了大半日的功夫雕花打磨,做成了簪子。
桑大夫不戴首飾,但這個肯定用得上,多幾根也沒關係,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燒了。
二人頗有默契地點點頭,哈哈笑著拱拱手,各自散去。
茱萸樓前,知樹的馬車還未回來,顏如玉站在那裡,很快就被不少人認出他來,有心巴結的,立刻上前套近乎。
顧映蘭一個無名小官,此時倒是十分自在,見桑落懷裡抱著幾隻錦盒,順手替她拿著,又想到什麼,便低下頭問道:
“桑大夫,前些日子在京兆府門前的那一場,可是你早就設計好的?”
被看出來了。桑落心底一跳,旋即又覺得沒什麼可遮掩的:“是。那是我的請君入甕之計。”
顧映蘭不由笑道:“桑大夫當真是智謀過人啊。”
“自保而已。”
兩人一問一答,融洽的模樣,十分刺眼。
刺眼到顏如玉渾身散著寒氣,圍在他身邊的眾人都默默退了兩步。
好在柯老四懂得察言觀色,一看這倆人過分貼近,立刻幾步上前,從桑落和顧映蘭中間直直闖了過去,又突然躬下身來喊了一聲:“唉喲!”
桑落眼疾手快地扶著他:“老先生,怎麼了?”
“我好像崴了腳,”柯老四捂著腳,抓著桑落的胳膊,一腳高一低的踩著,“桑丫頭,你送我回丹溪堂吧,替我看看傷。”
桑陸生自是不高興的:“你這個老頭,都快二更天了,怎麼能讓我閨女走夜路送你?”
桑落倒覺得無所謂:“我就在內堂睡一宿,明早夏大夫他們會早來,中秋也沒幾日了,我們要抓緊試新藥,”
桑陸生轉念一想也好,今日他被莫星河抓傷了咽喉,明日必然會更腫,閨女看見了反倒會擔心。
他拉著桑落走到一旁,將莫星河讓他吃的藥丸悄悄塞進桑落手中:“閨女,切莫聲張,你替爹看看這是什麼毒,可能製出解藥來?”
桑落眉頭微微皺起:“從何而來?”
“你先別管。”桑陸生說完退了一步,衝著倪芳芳招手:“小閨女走,我先把你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