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弄個藥還要去採些花兒草兒的。這草桂花幾乎沒有香氣,也沒有藥用價值,顏色倒是粉粉嫩嫩的。
柯老四眼珠滴溜溜一轉,摸摸鬍子,轉身衝著樹上的顏如玉沉默地一攤手:看吧,我弄不走她,要不你自己來。
也不管顏如玉做什麼反應,柯老四乾脆就揹著手進裡屋去了。
屋簷下的燈籠晃得厲害,將她的影子來來回回地拉長又揉短。她太專注了,甚至沒有留意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攪著藥湯,火苗舔舐著藥罐,藥罐口冒出一股白霧,很快院子裡瀰漫起一股丁香花的香氣,她將採來的淺色小野花摘了下來,將藥油滴在花瓣上,花瓣漸漸變成了藍色。
“成了!”
只見桑落將藥油晃了晃,細細地嗅了嗅,抬起頭來尋找柯老四和其他兩人。
柯老四從屋裡跑出來:“成了?”
桑落唇角向上彎了彎,揚起藍色的花瓣:“老先生,製成了!”
這是她第一次笑。
在顏如玉記恨她的四年裡,她從未笑過,甚至說笑話,唇角也是平的。開心時,只是眼神和煦一些,聲音清亮一點。
今晚不一樣。
她一身綠色布衣,頭髮乾淨地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只用一根細細的蛇根木固定著,忙碌一天,髮髻有些鬆垮,好幾綹長髮翹在半空,被夜風吹得散碎。
手裡的小野花溫暖了她慣有的矜冷。四周悠悠燈火映在她的臉上,將唇角拉得更加飛揚。
隔著石榴樹的枝枝椏椏和斑斑點點的樹葉,顏如玉沉默地注視著她的笑,手指無意識地搓著一粒酸澀的果子,一不小心,那果子從枝頭脫落,在他指尖翻了幾個圈,險些掉落到地上驚動燈下伊人。
好在顏如玉反手接住了。
燈下的人發現李小川和夏景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她斂了笑容,將東西收拾妥當,衝著柯老四行禮:“竟這般晚了。老先生,叨擾了。我這就走。”
柯老四想挽留,但今夜是中元節,太晚就更不合適了。他看看她,餘光瞥向樹上的顏如玉,只說:“天這麼晚,你一個女子還是要小心,想想阿水是怎麼被弄走的。”
桑落按了按自己腰間的烏頭粉:“老先生放心。我先告辭了,明早再來。”
待她走了,顏如玉才從樹上下來,開啟密室去上香。香燭燃盡,他冷聲說道:“你讓她留得太晚了。明知我來了,也不趕她走。”
語氣裡帶著幾分似有似無的倔強。
柯老四說道:“偶爾一次,今日她要製藥,我看有趣,就多留了會。”
顏如玉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離開密室。
忽而狂風亂作,天空劃過一道閃電,豆大的雨點密密實實地砸了下來。
“哎呀!桑丫頭一個人走夜路,又是中元節,又下這麼大的雨,你想法子替我去送一送!”柯老四也不管那麼多,塞了一把傘到顏如玉手中。
顏如玉錯愕地看著手中的傘:“再拿一把。”
柯老四心中偷著樂。
這小子根本就是嘴硬!
剛剛還嫌桑落留得太久,現在一看到下雨,讓他送,他就沒想過推辭?
“我一個老頭子,哪裡來的兩把傘。快去!可千萬別出事。”柯老四咂咂嘴,像趕李小川和夏景程似的,將他往門外推。
顏如玉撐開傘,順著桑落回家的方向施展輕功追了過去。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雙手抱著腦袋,在雨中跑得很快,一腳踩出一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