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棋聽不出喜怒,只見他眉頭微蹙,好似對著方子仔細地研讀著。
玉棋知道他認得的字不多,心裡只以為他正在努力地辨認字跡。
魏月融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好像很快就終於明瞭了似的,把那張藥方放下,伸手到旁邊的矮櫃抽屜裡摸索了什麼東西出來。
玉棋低著頭,並不敢盯著他瞧,但也知道他多半是拿些賞錢出來給她。
整個阮家的下人們都喜歡來往貯月軒的差事,因為魏月融給賞錢一向是大方豐厚的。
不過,魏月融卻並沒有給她什麼的意思,而是提了一個有些莫名的問題,他問:“那唱的曲子呢,你會寫嗎?”
“什麼?”
玉棋有些發愣,聽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之後,卻覺得渾身的血液為之一涼。
她忍不住盯著魏月融,只見他魏月融的掌心攤開,內中卻不是銀錢,而是一張字條。
他用手指捏著一頭,提起那張白底紅墨的字條,在空中懸著,上面的字跡清晰無比。
“玲瓏骰子安紅豆。”
玉棋陡然間如同頭頂上被打了一個焦雷一般,臉上一副見鬼一般的神色,撲通一聲便已經跪在了地上。
玉棋實在不知為何這張字條轉了一天就出現在了這裡,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才明白為什麼阮珩忽然要她寫什麼藥方,不過是為了篩選出那字條上筆跡的主人。
她真傻,竟然就那樣寫了那些字。
祈求饒命的話已經從她口中倒豆一般滾落出來。
魏月融只是巋然不動地看著他,但玉棋知道,她若是不交代些什麼,今天就別想出貯月軒了。
玉棋彷彿這才發現內室不知何時已經一個人都沒有,早已然渾身冷透,有些哆嗦著說:“我……奴婢是一時中了邪,想著,想著也為自己謀個前程,所以才……才……”
“不說實話,我就把這個拿給太太。”
魏月融卻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將那張字條提起來晃了晃,又撂在了桌上。
玉棋看了一眼那張紙條,感覺彷彿魏月融捏著的不是紙條,而是自己的性命,隨時都可以撕碎了一般。
她知道魏月融這回是不好糊弄的了。
她只得哭了起來,說:“奴婢不敢欺瞞,說的是實話!奴婢聽說珩公子喜愛詩文,又因……又因松雲在詩書上有些不通,所以,所以覺得自己可以……”
“那香囊是怎麼來的?總不會是你做的吧?”魏月融彷彿已經失去了耐心,又一次厲聲打斷了她。
魏月融在內宅中的名聲一向是很寬仁待下的,平日裡丫頭婆子們見了他都覺得親切,玉棋雖然沒有當過魏月融近身的差事,但也從來沒聽說過魏月融如此疾言厲色。
她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只得一咬牙,道:“是徐嬤嬤給我的。嬤嬤說,她也算是教養過二公子幾年的,對他的性情熟悉些,”
“她說公子喜歡萱草,就拿了這個繡萱草的香囊給我。還說,公子不喜歡輕浮人,叫我悄悄地自己寫了字條,和著香囊掖在他衣服裡,等來日,他再見我的字跡,日久天長認得了,便知道我是哪個,這樣……這樣既風雅,又含蓄……少爺才會喜歡的。”
玉棋一道哭一道訴說,好半天才把一套話說完,但魏月融聽了,卻沒有像之前那般立刻追問。
可是他越是這樣,反倒讓玉棋更恐慌了幾分,在地上不禁微微地顫抖起來。
過了半晌,魏月融才又開口:“你要仔細回話,徐嬤嬤是太太派來照料珩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