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張沐意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來自建昌城的信。
信自然是秦靜所寫,但現在再收到秦靜的信時,張沐卻已沒有了欣喜之感。世事不可回轉,生死如是,感情亦如是,他和秦靜再也回不去了。
“她怎麼會知道公子在袁州?”陪在張沐身邊的陳釜臉色不岔的道。
對於張沐和秦靜的事,曾家軍都知道。
張沐道:“秦懷義老謀深算,他的一對兒女,少殷和秦靜也都心如明鏡,聰穎過人。別人或許猜不到我為何最後才來江西,秦靜會猜到的,她瞭解我。”
陳釜道:“我看公子無須理會。”
張沐沉默了下,他也知道不該再與秦靜有任何糾葛,但最後還是長聲道:“去看看吧,反正暫時也動不了嚴嵩。”
陳釜與魯義平對視一眼,他們知道張沐只是在找一個理由而已,他們似乎也不好勸張沐。
嚴嵩的老家袁州距離建昌城益王府並不遠,甚至連景王的封地德安也不遠,說起來張沐離開了京城那處各方勢力角逐之地後,卻是又來到了另一處權力漩渦中。
益王府,這裡堪稱是皇都紫禁城的縮影,其氣勢之恢宏可見一斑。然而看到益王府時,張沐卻不由笑道:“你們看益王府如何?”
魯義平嘆道:“規模宏大,氣勢雄偉,金碧輝煌,自有一番王侯之氣。”
張沐道:“益王曾是僅次於嘉靖帝的王爺,當年也只在氣運上輸給了嘉靖帝半籌。雖然最後是嘉靖帝從王爺變聲了皇帝,他依然還是王爺,可在諸王之中是最顯貴的。”
魯義平點頭道:“即便是現在,大明諸王中,除了裕王和景王,也就數這位益王爺最顯貴了。”
張沐道:“不錯,但即便如此顯貴的王爺,他的王府也不過佔地五百畝,一分不敢逾禮。可嚴嵩父子的嚴府卻佔地近千畝,若是那處地方修建完畢,只怕比這處有王侯之氣的地方還要恢弘壯觀啊。”
禮很重要,逾禮便是心懷不軌,這是數千年的規矩。陳釜、魯義平都聽出了張沐話外之音,冷笑道:“他們父子處處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等到公子要對付他們的時候,所有罪孽一起揭露,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他們。”
“就差一個引子了。”張沐默語,而後馬鞭一揮,道:“走吧,駕。”
“駕!”
“駕!”
陳釜、魯義平連忙跟上,這次張沐也就只帶他們兩個隨從,輕裝簡行很是低調,畢竟一個朝廷正三品武將私下去見一位威望極高的王爺,這時若是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張沐也是很麻煩的。
……
是夜,月涼如水。
益王府的春色似乎比外面還要更深,偌大的後花園中芳草萋萋、鮮花遍開。
張沐一身夜行衣,潛行在這王府後宮家眷居住之地,他早已意志如山,心念似海,普天之下幾乎沒有什麼艱難險阻能讓他的內心如何波瀾,但當一步步靠近秦靜時,他的心還是慌了,越跳越快。
“哎。”張沐心中長嘆。
情竇初開,那多美好的感覺。縱使他與秦靜真正相戀的時間並不長,縱使秦靜曾一次次欺騙過他,可當張沐再想起兩人在一起的時光時,依然提不起絲毫恨意,有的只是心痛與惋惜。
他們的感情終在時間長河中一點點被沖淡,縱使再相見,她已是人妻,而他依然背負沉重,既抓不住現在,也無法決定未來。張沐走在幽靜的羊腸小道上,憂傷如線。
一陣冷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還有一絲絲的悽美琴音。
這琴音瞬間把張沐藏在內心深處的痛楚全都引了上來,張沐轉身、扭頭,一步步朝琴音的方向走去。
清輝照夜影,應憐月下人。
秦靜果然沒有在自己的房間,在那涼亭之下,她微閉雙目、長手撫琴,琴音如泣如訴,帶著無盡的哀傷之意。
身旁伺候的兩名宮女無聲無息的倒下,但輕微的動靜依然讓秦靜睜開了眼睛。
秦靜看到了一個黑衣人,卻沒有絲毫慌張,因為黑衣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曾經就憑這一雙眼睛,她能輕易識破對方所有精妙的易容術——說起來她才是最瞭解張沐的,這一點連朱玲瑜都比不了。
張沐揭開黑麵紗,也看著秦靜。她依然是那個極柔美的女孩,綠衣薄紗,長發秀而直的披在肩上,紅唇淡淡,眼波如水。她明明已嫁做人妻,卻好似沒有一點變化,但是張沐兩年的風吹雨打,顯得滄桑成熟了許多。
秦靜聲音帶著輕柔,道:“你果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