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淮南地區鄉試第一,崔淇。”
“淮南地區?”沈知書蹙眉道,“離明年會試還有半年,淮南地區的臨近年關跑這兒來做什麼?怎麼又中了箭?罷了,眼下救人要緊。好在應當並未傷著要害。”
她三兩步竄上前,喚了聲“忍一忍”,而後徑直從衣角“撕拉”一聲扯了塊佈下來,先將箭尾折了,接著三兩下給傷口紮上。
那人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任由沈知書擺布:“多謝兩位恩人。閣下是……沈將軍?”
“你先別管我們是誰,橫豎我們沒惡意。”沈知書嘆了口氣,“這傷需得盡快處理,我們送你去最近的醫館。”
崔淇被安頓好後,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說與沈知書,沈知書邊聽邊皺眉。
據她所說,她家中並不富裕,鄉試“僥幸”高中解元,高興又惶恐,打算早早來京備考。有多方勢力打算拉攏她,她都婉拒了,今兒來樹林原為獵些野兔吃,不成想遭人暗算。
“你往日裡可有與人結仇?”沈知書聽罷問道。
崔淇的僕從回稟說:“我家姑娘品性溫良,從未與人紅過臉。”
沈知書嘆了口氣:“罷了,既是解元,惹眼些也實屬尋常。保不齊有些人得不到你便想除掉你。你先報官,年前無事不要出門。你可有在京中置辦宅院?還是一直住客棧?”
崔淇頗有些不好意思:“縣令大人原是贈了我一封地契,然我並不想欠人人情,便推拒了。眼下打算先住客棧熬過一冬,再做其餘打算。將軍今兒幫我,我感激不盡,然實在囊中羞澀,待來日賺了銀子再報答將軍。”
沈知書笑道:“你這也太老實了些,從古至今哪有一方解元上京來沒地兒住,甚至口袋裡還沒銀子花的理?你這推那拒,她們便都以為你孤高不合群,甚至瞧不上她們,自然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崔淇氣有些虛,吐字卻很清晰:“我入仕只為治國安邦,不為拉幫結派。”
“這話人人會說。”沈知書挑眉道,“剛做官時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全憑一腔熱血往前莽。”
“將軍且請看著罷,我定然不會僅有一腔熱血。”
沈知書拍拍她的肩,另起了個話題:“你從未見過我,卻一眼將我認出。我便如此好認?”
崔淇不置可否:“將軍英姿颯爽、玉樹臨風,京中無人不識將軍。我來京中也有些時日,將軍的畫像見得多了。”
沈知書道了聲“謬贊”,接著笑道:“既如此,你認不認識我身側那位?”
“舉止不凡,定也是哪位大人。”崔淇搖搖頭,“然恕我眼拙,沒認出來。”
沈知書換了種問法:“那你有沒有聞得我與誰走得近?”
“是有聞得,將軍同謝將軍關系甚好。”崔淇有些猶豫,“難不成那位大人是謝將軍?倒比我想象中……清瘦些。”
沈知書:……你還說得挺委婉。
“不是她。”沈知書道,“再想。”
“想不出來了。”崔淇苦兮兮地說,“我實在是對此知之甚少,都是從大街小巷聽來的,並未主動打聽過。”
沈知書長舒一口氣,心道看來自己近來與長公主走得近的訊息並未流傳太廣。
好事。
她滿意地點點頭,大發慈悲似的說:“那位是淮安長公主殿下。”
“竟是淮安殿下?!”崔淇瞪大了眼,“恕我方才有眼無珠,竟未認出來,在大人與殿下面前失態了。殿下現如今在哪兒?”
“她先行回府了,說是有要緊事。無妨,回頭我替你問一聲好,你安心養傷——”
話音未落,客棧門忽被推開,同雪松氣一齊飄進來的,是姜虞那耳熟清淡的嗓音:
“將軍便這麼巴不得我離開麼?”她揣了揣袖擺,施施然往裡走,“分明才同將軍說,我去街上走走,怎麼在將軍口裡,我便成了‘先行歸府’?”
崔淇咬牙撐著床坐起來,剛想起身行禮,姜虞使了個眼色,守在一旁的侍子會意,忙按著崔淇不讓她動彈。
“不必多禮。”姜虞抬手招來另一個捧著荷包的侍子,繼而轉過腦袋,淡聲向崔淇道,“聞得你家境清貧,這點薄禮且請收下。”
“萬不敢當!”崔淇激動起來,咳了兩聲,“草民無功不受祿!”
姜虞撈過荷包,親自向床榻上遞去:“本殿乃當朝長公主,與聖上同心同德,不願看天下學子受凍餓之困。不是單為的你,換作是旁人,這些碎銀我也會贈的,統共十兩,所為並非令你錦衣玉食,僅是讓你在寒冬臘月好過一些。你現如今身負重傷,若是沒有銀兩周轉,怕是撐不到開春,到時豈非南安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