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靜靜批了會兒摺子,國師便坐在椅子看書。
室內唯餘落筆與翻頁的聲音。
內侍眼光鼻鼻觀心地垂頭磨墨,心想皇上與國師是真真要好。
她磨完墨,奉上茶,正準備輕手輕腳地退出去,忽見皇上掩唇打了個哈欠。
這一聲雖然很輕,但在落針可聞的殿內還是有些明顯了。國師唰地從書冊裡抬起頭,關切地問:“陛下可是乏了?昨兒什麼時辰歇下的?”
姜初擺擺手,含糊地說:“到點兒便上床了,沒熬夜,阿璃放心。”
“上床是一回事,睡不睡的著便是另一回事。”國師哼笑一聲,轉頭向那內侍道,“你來說,你家主子昨夜幾時睡的?”
內侍腦門子上水靈靈浮起一層薄汗。
“好了,別為難她,她又不敢說真話。”姜初搖搖頭,“朕便實話實說了罷,昨夜確實睡得不安生。”
內侍福了福身,識趣地退至殿外。
“為何?”國師淡聲問。
“因為阿虞。”姜初坦率地說,往椅子上一癱,苦笑道,“阿璃,你總得給我些適應時間罷。”
國師將書冊往桌臺上一摜,站起身,施施然走至皇上身後。
她很輕很緩地垂下眼,纖長的十指撫上了龍椅椅背,又滑上某人的肩頭。
她喚了一聲“陛下”。
“嗯?”姜初轉頭看她。
“臣會變戲法,陛下是知曉的。”
話音落下,姜初眼前陡然一閃,再睜眼時——站在她龍椅之後的人變成了姜虞。
或者說,和姜虞有著相同樣貌的國師。
姜初倒吸一口氣,低低地說“不可”。
“為何?”國師輕聲問,“是不像麼?”
“正是因為太像了,所以不可。”姜初壓著嗓子道,“一則太委屈阿璃,二則……朕私以為,不能再延續之前的錯誤,所以即便是長了阿虞樣貌的旁人也不行。還是徹底斷了罷,難過一時,便能好的。”
國師“哦”了一聲,眉毛顏色漸漸淡下去。
幾息之間,她又變回了原本的樣貌。
她似乎有些難過,面無表情地站著,按聲不發。
姜初靜靜看著她,片刻後,拽了拽垂在身側的那不屬於自己的袖擺。
她開門見山:“為什麼難過。”
國師“嗯”了一聲:“幫不上陛下,所以難過。”
“阿璃幫了我太多,這會兒又在這兒妄自菲薄。”姜初笑道,“我無以為報,每每問阿璃想要什麼,阿璃都不說。”
“那現在陛下能兌現承諾麼?”
“嗯?”
“陛下曾應我,答應我一件事,不拘何事都可。”
“天子一言九鼎,這是自然。”姜初甚至有些躍躍欲試,“朕等山等水等星星等月亮,終於等來阿璃張這個口了。快說,阿璃想要什麼?”
國師靜了靜,在一派安然中開了腔。
“陛下。”她道,“臣今夜想宿在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