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緩緩頷首,若有所思。
沈知書俯下身,在姜虞面前打了個響指:“殿下想什麼呢?”
“我在想,”姜虞的眸光同沈知書的手一塊兒鬆鬆垂落下去,“我與將軍認識不到半月……”
她說到這兒便頓住了,下半句話半天沒從口中流出來。
沈知書歪了一下腦袋,問:“然後呢?”
“並無然後。”姜虞淡聲道,“我說完了。”
“我還以為後頭會跟著些感慨呢。”沈知書笑道,“敢情殿下想半日便僅是在想這十個字。”
姜虞眨了一下眼:“應是有感慨的,然我並沒總結出來,腦子空空,倒像是什麼都未思忖。”
“那便換我說——”沈知書揹著手說,“我與殿下相識不過半月,卻已成了好友,這一感覺極其玄妙。往日裡的朋友都是在戰場之上相識,揹著人命,跨過生死,故而熟得快一些。然殿下不同。”
“嗯?”
“並非過命的交情,卻在半月裡已熟絡至推心置腹。殿下,我想這大約便是緣分。”
姜虞搖搖頭:“緣分虛無縹緲。”
沈知書挑起了眉:“所以殿下不信緣分?”
“嗯。”姜虞抬眼同她對視,“不信。”
“其實我也不信。”沈知書站著伸了個懶腰,“據我看來,這都是世人偷懶討巧、或是藉此達成某種目的的說法。譬如想與某人交好,便埋伏在某人必經之路上,碰上她之後卻推說有緣。說者刻意,聽者若是信以為真,說者的目的便達成了。抑或是相好的不願花心思想‘情從何處來’,故而用一句‘有緣’搪塞過去。”
“那將軍方才說‘有緣’,對應的是哪一種情況?”
“自然是不願花心思思忖為何我倆如此契合。”沈知書笑道,“然現如今我自己拆穿了自己,少不得想破腦子,道出些一二三來。一則我倆其實有些類似,骨子裡都是喜靜之人;二則……”
“嗯?”
沈知書嘆了口氣:“想不出了,殿下幫我想想。”
姜虞眨眨眼:“二則將軍手藝很好,我很喜歡,故而常主動找將軍,一來二去便已相熟。”
沈知書:……
沈知書失笑:“殿下說話未免太直白些。其實我於此事上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將軍請講。”
“當日我圍著口巾,天色又暗,僅憑畫像殿下應當認不出我才對。且殿下怎麼保證我不會講此事抖摟出去?若我品行不端,說不準還會拿此事當成談資大肆宣揚,到時怕是殿下的腸子都要悔青。”
話音落下,姜虞在燭光裡兀自靜了好半晌,視線一瞬不瞬地聚攏於面前之人的鞋面上,似乎在組織語言。
沈知書垂頭看著她的發頂,沒出聲催。
直到一柱香後,沈知書站得都快累了,剛準備另起一個話題,姜虞終於輕聲開了腔:
“其實我曾見過將軍。只是你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