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書驀然回頭,看見姜虞孤身立於廊下。
燈火闌珊,某人頭上的白玉釵泛著滑潤的光,臉卻隱在陰暗裡。
以至於沈知書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們隔著闌幹,相對無言。
一大團積雪從被壓彎的梅花枝頭滾落下來,發出“撲簌”一聲。
沈知書眨了一下眼,倚上了廊柱,於是離姜虞更近了一點。
她垂著腦袋,問:“你……晚飯吃了麼?”
她原本應該是想問“聊得如何”,一開口卻不知怎的變成了這句。
許是夜太靜了,姜虞又太冷,像是一塊薄冰,隨時會碎在北風裡,是故自己不想問任何惹人惆悵的問題。她想。
可能因為“你吃了麼”廢話到有些弱智的地步,姜虞抬眸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沈知書低頭瞧著,將她額前的碎發撥到耳後。
在觸碰到姜虞臉側的時候,沈知書感到了一抹淺淡的濕意。
於是她這才恍然驚覺,姜虞不回答,不是因為問句弱智,而是……她在哭。
她落淚的時候同姜初一模一樣,不會出聲。所以只有當你仔細看過去的時候,才能發現端倪。
而現在的燈火實在太暗了,便連仔細看過去時都察覺不了。
沈知書默然片刻,又傾身往前湊了一點,從袖裡掏出帕子,在姜虞臉上輕輕掖了掖。
帕子很輕易地被打濕了,淚水進而侵染了帕子後頭的那隻手。
沈知書忽然有點手足無措。
她不是頭一回看人哭,姜虞也不是在她面前哭得最兇的那個,可她就是沒來由地感到心慌。
大約是姜虞平日裡實在太冷漠,於是稍有些情緒波動時,便會顯得極其特殊。
淚水沾濕了一整條帕子。
沈知書陡然想起來不知誰同她講的,往日裡越是冷靜的人,情緒到來之時越是洶湧澎湃。
“別哭了”三個字在嘴邊滾了一圈,又被她咽回去。
她將帕子攤在長椅上,驀地抓住闌幹,縱身一躍,翻到了廊外。
行止間帶起一陣風,將姜虞未被束起的碎發吹開。
她就這麼站到了姜虞身前,低下頭,看著姜虞順滑的發“我們回房去,外邊風大,看凍著”,又想說“有什麼事便同我講,別一個人悶在心裡”,卻最終還是沒出口。
欲語還休。
她看不清姜虞垂著的臉,但她能感受到姜虞還在哭。
兒時自己落淚時,阿孃是怎麼哄自己的呢?沈知書想。
她會擁抱自己。
沈知書頓了幾息,抬起手,覆上眼前人的後腦勺,將她輕輕攬入自己懷中。
像是抱住了一顆活著的雪松。
耳畔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呼吸聲。覆在姜虞後背的另一隻手掌隔著衣料感受到了鮮活的心跳。
姜虞的腦袋緩緩靠上自己的肩,滯了一下,放鬆地往下陷進去。
“將軍。”她說,“我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