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的態度太過坦然,以至於自己分辨不出來她究竟是故意,還是真的對此事毫不在乎。
若說是真的漠不關心,倒正中自己下懷。可……長公主真是如 此淡然之人麼?
茶水流過食道的冰涼觸覺仍有所殘留,她垂下眸子,抓起木箸,夾了一筷子西蘭花,正要放入口中,又驀地一停。
她深吸一口氣,直視上長公主的眼:“殿下,那夜之事多有冒犯,萬望殿下莫放在心上,就當從未發生。”
長公主挑了一下眉:“倘或我未記岔,那夜在我府門前便已與將軍將此事說清。將軍此時重提舊事,意在……?”
意在試探。
可惜眼前人滴水不漏。
沈知書笑道:“殿下寬宏大量,方才‘不願與殿下有所交集’之語已多有得罪,殿下卻分毫不計較,實乃君子之風。”
“將軍客套。”長公主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將軍不願同我深交,自然是因此事損害到將軍利益,實在強求不得。且謝將軍同將軍交好,將軍定不願其知曉那夜之事。將軍此前幫了我許多,皆因將軍是良善之人,我自知同將軍緣薄,大約也就到今日為止,我以茶代酒敬將軍一杯,祝將軍仕途坦蕩,來日可期。”
這一長串話少了幾分客套的意味,倒多出了幾分真心。
……看來長公主是真的毫不在意,倒是個灑脫的性子。沈知書想。
若是毫無利益糾葛,或許可以成為至交。
可惜了。
長公主繼續淡聲說:“我還有句話。”
沈知書忙道:“殿下直言便是。”
“將軍此前既已明言將與我分道揚鑣,許在其餘事上也可直白些?”
其餘事?其餘什麼事?
沈知書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她幾乎以為長公主已然發現她是同謝瑾一塊兒來的長樂街,更有甚者,已知曉她同謝瑾的交好是裝出來的。
她緩了緩神,佯裝鎮定地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殿下所言何事?”
門口傳來一陣響動,此前那被長公主遣走的侍子拎著燒雞,輕手輕腳開門進來。
長公主就在滿室的油香裡漠然張了口:
“譬如……這燒雞,將軍可用的下?”
原是這事。
沈知書暗自長舒一口氣,坦然開了腔:“確是用不下了。不瞞殿下說,此前確是用過晚膳了。”
“那將軍方才為何匆忙拽著我進酒樓呢?”
沈知書:……
忘了這茬兒了。
她剛想隨口再拽出個理由,卻見長公主輕輕搖了搖頭:
“將軍還是不打算同我說實話麼?將軍分明是與謝將軍一同來的。”
沈知書聽得一愣。
她唇瓣微啟,“殿下如何得知”的問句還未來得及出口,下一秒,長公主拂了一下袖擺,清泠泠的話音同斟茶聲一道兒響起來:
“且……將軍同謝將軍的交好原是裝出來的,只為作戲與蕭三小姐瞧,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