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得了稱心如意的玩意兒,一整個晚上都興致高漲。她的手從頭到尾就沒離開過錢袋兒,一路走一路買,最終脖子上掛了一個面具,背上背了一個箭匣,右邊胳膊挎著花籃,左邊胳膊抱著一袋子點心,又往沈知書身上扔了一隻酒壺。
沈知書很麻:“你家裡不是藏有百八十隻酒壺了?再說,這玩意兒何處尋不到,至於巴巴跑這兒來買?”
謝瑾搖搖頭:“你不明白。”
她一面說,一面環顧四周,忽然抬起胳膊,指著不遠處張燈結彩的一座天橋說:“可想上去走走麼?”
天橋連著東西兩座酒樓,欄杆上系滿了各色絲帶,絲帶上俱寫著百姓們的願望,大多是求一個福祿安康。
沈知書想了一想,點點頭。
她其實對於許願一事興致缺缺,覺得倘或求神拜佛有用,橋洞底下便不會睡著流浪漢,除夕夜的寺廟裡也不會躺滿無家可歸之人。
她於是只是看著謝瑾拿了條嶄新的紅絲帶,對著北面拜了拜,而後執起墨筆,提腕在絲帶上題了幾個字。
謝瑾斂去了慣常在臉上掛著的笑意,此時此刻的神情嚴肅而虔誠,甚至流出幾分難以察覺的悲憫。
沈知書便知道了:她又在悼惋她的亡妻。
她亦在心中暗暗祝禱一番,而後往天橋下看去。
長樂街上的車馬行人來去自如,人潮洶湧,彩燈高懸似九天銀河,勾勒出盛世的輪廓。
星星點點的攤販旁俱圍著一圈人,有的點著提燈沉默不語,有的正扭頭同女伴說笑,還有的——
沈知書的瞳孔驟然一縮。
她在一面具攤前看見了一個分外熟悉的背影。
人影長身玉立,白而順滑的袍子從肩頭披散至腳踝,頭頂玉釵上垂下的流蘇紋絲不動。
在沈知書移開眼的前一秒,她轉過了頭。
某人那淺淡的眸光穿越湧動著的人潮,直直撞過來。
她們隔著人山人海,在繁星與燈火裡一上一下地無言對視。
是姜虞。
雪夜的記憶排山倒海漫進來。
許是一到夜晚,暗色紛湧而至,人總會變得多愁善感而情緒飽滿一些;抑或是對視過於猝不及防,而開放空間裡的獨屬於兩人的同頻共振又會顯得格外突出一點……
沈知書忽然覺得有些口渴。
她倉皇挪開視線,抓起腰上掛著的葫蘆,猛地灌了幾口水,末了卻驀地意識到,這一舉動在對此一無所知的謝瑾眼中,未免有些過於此地無銀。
——謝瑾恰巧將絲帶繫上欄杆,將沈知書的一系列動作盡收眼底,一陣訝異,不由得問:“怎的如此口幹舌燥?就差把這葫蘆也一併吞進去了。話說,你見著了誰,以至於反應如此激烈?”
她說著話,也將腦袋往天橋外探,卻並未見著相識之人或是某個顯眼的姑娘,於是愈發好奇起來:“你說不說,若是不說,我便將你吃燒雞之事告知與沈尚書。”
沈知書:……不帶這麼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