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微微躬身:“嚴總。”
他是嚴明煦的安全組長,也是嚴明煦所有貼身保鏢的主管,叫寧磊。
這位身高跟嚴明煦接近,平常總假裝自己是空氣的魁梧男人,此時有點垂頭喪氣,表情是控制不住的沮喪。
他沒有迴避陸可,就這樣當著兩人的面,從西裝內袋裡抽出一支筆,手裡也朝嚴明煦遞出個平板,聲音悶悶道:“董事長責令我引咎辭職。這裡請您簽個字——明天起,我就不再為您服務了。”
陸可一頓,心裡又冒出“逆天”二字,偷看對面。
嚴明煦的臉色有了輕微的變化。
但這點變化,不是因為這個新聞令他詫異,或者老爸幹涉他的人員配置,讓他手足無措。
就是單純地表達關心。
陸可盯著男人的表情,開始想象,他一邊眼露關心,一邊表情平靜說“ok,你去吧”的場景。
——畢竟,按照他的觀察,嚴明煦可從沒對他爸說過一個“不”字。
眼下,嚴明煦沒有接過寧磊的筆,也沒看他遞送的頁面。
他單是略略抬眼,望著他反問道:“是因為這次的事?”
寧磊一臉的鬱悶和忍辱負重,說:“是。因為安全團隊的疏忽,沒有及時按住對方,才連累了您受了這麼重的傷。這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到位,我和昨天執勤的兄弟們都非常抱歉。”
他雖然鬱悶,但這番話也說得真誠。
邊說邊低下了頭,臉上滿是愧疚。
但這麼一來,就等於他承認了自己和團隊的不稱職,坐實了嚴建業的指責。
按照陸可的一點涉世經驗來看,成年人在江湖上行走,一旦承認自己犯錯,是基本不會有退路的。
就是說,寧磊知道自己這一場必輸無疑了。
等著他的,是辭職,另找工作。
但像他這樣的私人保鏢,要另找一份私人保鏢的工作,不會那麼容易。
更何況,他是因為“失職”——僱貼身保鏢的人,哪容得下這種“前科”?
陸可腦子裡瞬間已經畫完了寧大哥將來悲慘的職業走向。
然而,面前的男人,卻在聽完寧磊的檢討後,平靜道:“那種情況下,沒有任何人能擋住他突然發瘋。”
陸可抬起頭,寧磊也抬起了眼睛。
早上,在嚴建業的每個判斷和每個指令面前,都只說“對”和“好”的嚴明煦,此時,在同一個人落實到白紙黑字的命令前,眼底卻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心,和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淡淡道:“你們沒有錯。所以,我不接受這個辭職的理由。”
陸可:……!
寧磊眼裡現出難以置信的感激神情。
他嚥了口唾沫,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說:“可是,董事長他……”
嚴明煦笑道:“他一時氣話,沒關系的。”
寧磊一反以往的面無表情,使勁眨了眨眼,然後笑了下,用力點頭,道:“謝謝嚴總!”
他一臉沉冤昭雪的隱忍模樣,直起身,很快恢複了沉穩,轉身回去了。
嚴明煦的視線轉回來,看著陸可的眼睛:“怎麼?”
陸可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微笑。
他連忙收斂表情,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而是轉過視線,望向舷窗外。
看著身側白雲如海,藍天豔陽彷彿近在眼前的景象,他焦躁的內心,感到了些許底氣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