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不知道蔣聰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這樣的擦肩而過顯然給了對方十足的底氣。
小混混第一次有了名正言順騷擾人的理由,還是他最看不爽的一本正經的好學生,自然是怎麼惡心人怎麼來。
六月十九日,是池鬱父母的頭七。
貨車翻下懸崖,他的父母死無全屍,救援隊翻找了三天才翻出來,連火葬的錢都是居委會募捐後給他送來的。
池鬱謝過來送錢的王嬸,聯絡了火葬場,給家裡的葡萄藤繫上了白帶,跪在靈堂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而後被六點鐘的鬧鈴吵醒。
池鬱強撐著睏意,扶著門想出去準備送棺,剛推開門就愣住了。
只見自家院子的鐵門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撬開了,而大門上則是被人用油漆歪歪扭扭的寫上了紅色大字。
“欠債還錢,快還錢!!”
再往下看,只見院中一片狼藉,剛結果的葡萄藤被扯落了一地,到處是隨意丟棄的煙頭,還有扛著鏟子大咧咧坐在棺材板上的蔣聰,挑釁地看著他笑。
池鬱的腦子嗡了一聲,不受控制地動了手。
等到靈車和鄰居們再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躺在地上被鏟子敲斷了腿,發出慘叫的蔣聰,和一身血跡的池鬱。
最終靈車是和警車一起走的。
小城市的訊息總是傳的很快,蔣聰是挑釁者,涉嫌侮辱屍體罪等,雖然被打斷了一條腿,但仍需承擔主要責任,池鬱在警局做完筆錄被放出來的時候,這個訊息已經傳開了,院子周圍圍滿了關切的鄰居。
鄰居七嘴八舌地圍上來,拉著他心疼地嘆息,又是給他塞米又是塞水果的,還有人說要去找陳老闆,蔣聰實在不是個東西。
池鬱勉強笑著禮貌地接過水果,一個一個道謝,又一個一個把人送走。
他知道他們是好心,也知道這些東西對現在的自己很重要,但他只想一個人待著。
他才十六歲,在成人社交上是一片空白,也不好意思拒絕,上門的鄰居、家訪的居委會、辦案的民警……那段時間幾乎被踏破了門檻,足足半個月才停歇。
池鬱最終也沒有聯系陳老闆換人,因為蔣聰在醫院痛哭流涕地向民警保證自己再也不敢了,池鬱也擔心換一個人還要再揍一遍,這件事便這麼壓了下來。
日子好像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只有池鬱知道,初三的暑假,剩下的整整兩個月,他在家裡看著葡萄藤重新長出,葡萄熟了又被飛鳥銜走,再也沒說出過一句話。
他好累,他不想說話,也不想一次又一次面對旁人心疼又複雜的目光。
憐憫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無情地撕開血淋淋的事實:
他的父母死了,他父母的葬禮被蔣聰攪亂了。
他是一個可憐的、需要靠著同情和憐憫活著的人。
他的這一輩子都暗無天日,為了留下房子,要去償還巨額的債務,他的人生好像都死在這個夏季了。
再不久之後,他隔壁的鄰居因為擔心被小混混騷擾搬走了。
再然後,高中開學,池鬱收拾好自己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