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瞳閃爍著異樣的紅光,瞳仁像野獸一樣豎了起來。
白規旋出骨刺,宏牛也扔出一顆巨大的脂肪球,耀眼的白光和褚紅色油光激烈地相撞,逸散出震碎空間的能量。
盧矩伸出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感覺面板上都落下了灼人的點點火星子。
沒想到異化後的宏牛勢力這麼強勁,盧矩將手臂挪開之後,發現他們所處的空間四面八方都裂開了樹枝狀的裂縫。
山上的景象和白帝城裡的發生的一切糾纏在一起,那些細縫越來越大,讓整個空間錯亂又怪異。
盧矩看見大街上逃亡著不少異形食人,他們大部分都是正常人的模樣,可身體總有那麼一處地方彷彿怪物的肢體被砍斷拼接在他們身體上的一樣。
街道後面的山上燃起隆隆的黑煙,水泥地面上蠕動的糜爛肢骸上也冒出許多異彩斑斕的蘑菇,它們快速地生長,以血肉和黏液為養分,星星點點的孢子在其中一閃一閃,讓人幻視血腥卻美麗的風景油畫。
孢子落在那些逃跑的食人的身體上,穎穎的火光燙破他們的面板,迅速潰爛成可見白色骨頭的發膿大洞。癱在地上的斷肢殘骸不少都像被蛆附的蛇一樣扭動起來。
盧矩生理上的感到惡心,他想吐,幾乎控制不住眼眶蓄上忍耐的淚水。
“不好,他們都要異化了。”白規的身上多了幾道深深的血痕,是在和宏牛打鬥的時候被不小心劃傷的。
吳彥江和史偉傑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們或許剛才只是為了麻痺盧矩,趁著混亂躲到其他地方了,或許是被發狂的食人吃了。
羅叔還想救宏牛,可是他現在整個人萎靡地像個幹瘦小老頭,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槁下去,原本烏黑的頭發變得毛躁發白,只剩下點染發劑的顏色還保留著。
白規一邊奮力地抵擋著如潮般圍毆上來的異化食人,一邊死死護住盧矩,可他的喘息聲分明粗重起來。
盧矩不知道白規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他們明明相識不久,以白規的實力完全可以丟下他自己突圍,但是他沒有。
他必須得做點什麼,盧矩想。
快想,盧矩對自己說,快想想有什麼辦法,這樣硬打下去他們遲早都會死在這裡。
白帝縣的磁場是混亂的,因此他們才會一次一次的重複之前發生的事,但是每一次開始的時間線其實都有差異,所以他們才能看見上一次的自己在做什麼,而物源莊這樣做的目的是從他爺爺口中套出礦脈的位置。但是這一次,因為他不小心勘破了物源莊的秘密,所以他們急著殺他滅口。那換而言之,如果給他們機會再來一次的話,他們很可能選擇安排更周密的計劃來欺騙他,畢竟他爺爺那個倔老頭,想硬從他嘴裡撬出訊息來是不可能的。
物源莊沒辦法直接篡改他們的記憶,所以只能讓史偉傑還有吳彥江在裡面攪渾水,讓他們自己開始崩潰。
盧矩下了決定,他握住白規的手腕,認真地說:“白規,我們兩個人都去死吧。”
他知道自己的話很像不正經的開玩笑,但白規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看向盧矩。
“我是認真的,你聽我說白規,你發現沒有,他們在故意搞亂我們的記憶,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想殺你。他們給我們規劃了必然的結局,所以我們怎麼反抗都沒有用,只有,只有我們再死一次,讓一切重新開始,我會忘記所有,或者是他們以為我會忘記所有,但是白規,你一定要讓我一開始就想起來。這一次,請你相信我,讓我帶你走出去。”
世界喧囂,可是白規好像什麼也聽不到,他看著盧矩真摯的眼睛,回想起他們的初見。
盧矩忘記他了,但是這性格還是和那時一樣。剛才的提議他以為盧矩是真的打算放棄了,心中咯噔一下,他自己本來就是將死之人,怕他死之後,盧矩忘記他花天酒地,所以打算拉著他陪葬,可當聽見盧矩說他倆一起死的時候,白規又生出了退卻。
盧矩要死也只能鮮花簇擁,紅光滿面地死去,他得給他辦一個聲勢浩大的葬禮。
“好,我相信你。”
隨著白規的話語落下,漫天的孢子在空中盤旋而出,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把地皮都掀得脫離,地面分崩離析,白規不再抵抗那些孢子的攻擊,而是將骨刺收回。
事到如今,他還是要提醒盧矩最後一句,“如果你一直都沒想起來怎麼辦?”
如果他們都被矇蔽,被欺騙,被耍得團團轉。經歷這樣慘烈的陣痛,等結束一切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笑話,那時候,他會不會恨他?
盧矩握住他拿著骨刺的那隻手,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眼裡是令人鎮定的溫和笑意,“我一定能走出去,而你也一定要來找我。”
白規抿緊唇,點點頭。
“快點,捅死我,別告訴我。”盧矩說。
白規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將骨刺刺穿盧矩的心口,而盧矩也利落地捅了白規一筍子。
世界在這一刻寂靜,所有的事物都在這一刻凝固不動。
風吹走了濃重的血腥氣。
等到白規再次睜開眼,他看見盧矩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盧矩偏頭問他:“白規,你怎麼了?”
身後跟著宏牛、羅叔、吳彥江。
道路上還殘留著之前那場混亂的痕跡,但是他知道,一切都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