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停好車,麻溜地去解繩子,檢視輪胎情況。
江其深也下來了,換了一身衣服,跟沒事兒人一樣,就是走路的姿勢稍微有點怪異。
楊不煩拿出輪胎千斤頂,兩個男人沉默著把輪胎換好,把一車帶雨水的甜象草堆進倉庫。
楊不煩過去說:“謝謝。”
夜色如水,庭院裡的桂花樹落下兩片葉子,一盞昏黃的壁燈徐徐放著溫暖的光。
江其深洗完手正擦手,動作忽然放緩,說:“你回來之後倒是挺開心。”
楊不煩說:“是挺開心的。”
談話似乎中斷,江其深聽見這話火是真大,半天才接著說:“你喜歡他?”
楊不煩反應了一下說:“還行。”
“那就是不喜歡,不喜歡為什麼不拒絕?”
江其深知道她喜歡一個人的樣子,他尤其知道。現在冷靜下來,回想白天種種,不可謂不刻意。
“我倆合適,他還願意入贅,就多瞭解瞭解,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
“他不適合你。”
江其深看著她,那眼神比之前更沉,更深,更無溫度。
楊不煩無力,感覺自己又在這種否定裡被持續消耗著,說實話,不論以後談不談,跟誰談,她都不想被他評判。
為什麼他總要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你別去戀愛,婚也別結,你不要跟任何人類發生情感聯系。因為你跟她們都不適合。”
楊不煩本意是想讓他設身處地體會一下她的感受,然而江其深聽完這獨斷專橫的話,好似挺高興,漆黑的眼睛定定看著她,把她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就跟你適合,我得專門跟你是吧?”
他的手有點濕有點涼,觸在耳朵邊有點麻癢。
“我是說,我要是幹涉你和別人談戀愛結婚,你什麼感受?”
“你沒幹涉過嗎?”
“那是以前,以前我喜歡你,我介意正常。現在呢?我們分手很久了,我們已經沒有關繫了,還幹涉不是搞笑嗎?”
江其深忽然就沉默下去。
“反正無論如何,我們現在連朋友也算不上,你談或不談,談什麼物件我都不會指指點點,我希望你也一樣。不管對方是窮是富是美是醜,如果有任何因為我選錯人導致的責任後果,不管是離婚、坐牢,有期徒刑,無期徒刑還是死刑,都由我自己承擔,跟你沒關系,用不著你操心哈。”
下過雨的夏夜很潮濕,又悶熱,多虧有她這席話,讓他有如身躺太平間,透心涼。
兩人一時無話,就這樣站著。
這會兒他沒再說賤話,她都有點奇怪了。
楊不煩伸手在兜裡掏出兩顆粘牙的椰子糖,拆掉包裝紙放進嘴裡咀嚼起來。她容易蛀牙,卻愛任何甜食,真造孽。
椰子糖還是陳準買的,他知道她喜歡吃甜的。
“糖。”
江其深掌心裡放著一張衛生紙,用眼神示意。
楊不煩眼神飄忽一下,想跑,一把被江其深攔腰截住,墊著紙巾的手掌又出現在她視線裡。
他淩厲的視線在錨定位置:吐出來。
楊不煩知道她要是再有動作,他甚至能做出伸手把糖從她嘴裡摳出來的行為。
他就是這樣的,像個人機,設定好了所有程式,要做一切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充滿掌控欲。以前她喝個奶茶他都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