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煩靦腆笑,想了會兒說:“要不,幫我修一下羊蹄吧?”
下雨了。
雨大如潑,水線像鞭子一樣抽打大地,望出去灰濛一片,卻漏不進一滴到這一方簷下,眾人聽著滴答聲和咩咩聲,覺得安全而溫馨。
老張等人在簷下觀雨,楊不煩對著鏡頭侃侃而談。
“羊蹄的指甲長得很快,如果太長不修剪,它們走路會疼,而且容易藏汙納垢,導致羊蹄發炎變形,一整個爛掉。”
“所以,羊蹄一定要修剪。”
楊不煩抓來一隻小羊,先以人工保定法鉗制住羊,然後把它按倒,一手抓住兩只前蹄,一手用修蹄鉗飛快剪掉羊蹄上多餘的指甲。
鏡頭拉近,楊不煩說:“羊的指甲就長在兩邊,中間是它的軟墊,很好辨認。”
“我來,你也累一天了,休息會兒。”陳準說。
楊不煩含笑點頭,把修蹄鉗遞出去,視線裡忽然多出一隻手,一把奪走修蹄鉗。二人抬頭,就看見一張陰沉的臉。
楊不煩只好去倉庫裡找另外的修蹄鉗。
陳準起身和江其深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熊熊燃燒的勝負欲。
陳準摩拳擦掌,一定要贏。
江其深毫不示弱,勢在必行。
“江總這麼金貴,幹不了農活兒的,要是公務繁忙可以先走,陽仔有我一個人照顧就夠了。”
“你這麼自信,那今天的活兒就你一個人幹行不行。你別只是個說說場面話的草包,那我會認為你站在這裡對我都是一種侮辱。”
圈裡267頭羊,除去羔子,再除去孕母羊和一些不需要修剪的羊,少說得有150頭羊要剪蹄。除非是長了八隻手的觸手怪,不然一下午不可能幹的完。
楊不煩拎著幾把修蹄鉗回來,看見兩人又對上了。
其實他們倒沒什麼出格的言行,甚至還在微笑,然而那氣氛很詭異,空氣裡彷彿勻出了兩個無形分身正打得暴土揚煙。
看見楊不煩回來,兩個男人利索地表演起來。
陳準把楊不煩一頓誇,哄得她心花怒放。
江其深則指揮若定,安排小劉等人也一起上陣修羊蹄。
下過雨的空氣溽熱,幾只飛蠅撲著不幹的翅膀低懸著。
小劉拖著一隻在玩燈的小羊,拖不動,它還突然放了個屁,跟特麼屎過期了一樣。
小劉流淚了,媽媽,這是我大學畢業找的工作!
江其深和老張配合默契,一個按羊,一個剪羊蹄,一分鐘就剪好一頭。
江其深一身嶄新的行頭,有如雄性動物示愛時最光鮮的翎羽,卻要在如泥潭的農活裡爭奪交配權,而此刻他內心的焦慮在行動上展現得一覽無餘。
生怕落後,生怕比輸。
他憋著一口氣,忍著髒忍著臭,都快把自己憋成忍者了,就是為了讓楊不煩認清,她選的這個男的是男人中的敗類,就算幹農活兒也幹不過他。
他江其深就算來鄉下種地,也能包下十座山頭在粵東片區成為三農銷冠。
而陳準,看見江其深腳邊堆滿了戰利品——羊那又髒又硬的指甲,神色也越來越扭曲,尤其是腳邊這頭羊還不聽話,不斷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