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煩懂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江其深的尊重的,別想著和平解散了,她在期待什麼。心裡騰起一種爭強好勝的決心,她在他講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就發動了攻擊。
她應激似的語無倫次地說:“反正我已經不愛你了,我們分手之後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
“對!我沒腦子,我配不上你,這不是正好如你意?現在我就到我該去的地方去。但是話說回來,你到底有什麼了不起,你到底在高貴什麼,你為什麼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現在不愛你了,你閉嘴吧,說話跟垃圾簡訊一樣難聽,我要給你退訂,tdtd!”
“跟你他媽說了半天養羊,你還養豬養豬養豬的,你是豬腦子嗎?閉嘴啊不準說話,你的爹味燻得我眼睛疼!”
“反正我以後不會再來舔你就是了!不對!是我不要你了,你記住是我不要你!”
“操!”
以前楊不煩講傷人的話,是為了試探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而現在,她說傷人話是為了了結她自己。
與以往不同,這次她發作的時候好像無法自控,如果能毀掉關系,她會有報複性的快意。
她想象中自己威風八面,說完就奪門而出,奔下樓去收拾剩下的行李,根本不留給他反擊的時間。
實際上她頭發亂糟糟的,能說出最狠的話不過就是“我不愛你了我不要你了”,講完這些話,她還得帶著大包小包滾出這個家。
如果當初沒有入職他的公司,沒有住在他的家裡,或者說沒有在一起,沒有喜歡他,分個手也不至於這麼傷筋動骨。
她一直羨慕那些擁有平等關系的人,她只有這一段戀愛經驗,只有很少的時間愛是對等的,更多時候,江其深不在意她的尊嚴,也不關心她的榮辱,等她鬧的時候就花錢哄哄。她的愛只是讓他變得得意,讓他平等地看不起。
窗外轟隆一聲,氣勢磅礴的烏雲翻滾,壓得天都像要掉下來。
江其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轉過身,發現自己開門的手居然有點發抖。
他走出去,站在樓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樓下的楊不煩。
就讓這個不識好歹的蠢貨滾回去好好吃吃苦,等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殘酷,這世界的風浪有多劇烈,就會知道他有多用心良苦。
到時候除非她痛哭流涕悔恨道歉,不然絕不會原諒她。
好像快要下雨了,楊不煩沒找到自己的傘,那常用的兩把傘都帶去公司,跟著物流回到老家了
她推著行李箱,揹著自己的小包,轟隆隆地走到了玄關處,換鞋的時候才看見玄關處有一束很漂亮的花,很大很新鮮,花瓣上有晨露閃爍,是江其深帶回來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飛快收回了視線。
她明白他並非一點感情都無,只是,那是一種需要撥雲見日才能窺見的真心。
他的人跟他的愛一樣,是有距離的,有條件的。
底色是冷漠的。
楊不煩有時候會想,江其深這樣的人如果遇到一個非常愛的人,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會抽出很多時間去陪她嗎?
會變得很有耐心,會害怕失去嗎?
楊不煩回過頭,遙遙望向他,高聲說:“以後你要是喜歡誰,一定要告訴她。”
江其深果然露出個很賤的表情。
楊不煩說:“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讓她知道,在她順利的人生裡也會無端遇到命運的惡意,讓她在得意的時候,只要一想起你的臉,就會感到自己也不是那麼幸運,畢竟,無論是誰被你這樣的狗東西喜歡,都是他媽倒了血黴了。”
說完,楊不煩就開門轟隆隆地走出去,按下電梯,步履生風,一路上路過的擺渡車都載了球童往高爾夫球場去,管家跟她抱歉笑笑,她走了好久才走出這個狗日的小區。
沒一會兒,天上就開始落雨,她只好就近找了個公交車站躲雨。
雨點密密匝匝,看這架勢像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她蹲下來,掏出一顆口香糖嚼起來。
說實話現在還沒有失業又失戀的實感,這提心吊膽的一日終於來臨,又終於過去,而此刻她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崩潰、難過,要去死,甚至也不傷心,還有點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