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剛到二樓就被胖子和短發女生拽著拖到了一間滿是破舊畫架和畫稿的房間裡。
“王璐,把‘哥哥’還我。”林夏左手抓住短發女生的腳踝,懇求道,”你討厭我就沖我來,跟我‘哥哥’沒關系。”
“你的醜娃娃在這兒呢。”校花掀開防塵布,光線穿過木窗鐵柵,將扔在破畫架上的木偶切割成破碎的剪影。
林夏眼罩下的左眼突然劇痛,她看見木偶身上藍白色的小衣服被美術刀劃得破爛不堪,胸膛細細的裂紋似乎變得寬了,滲出紅色帶著綠毛菌斑的顏料。
“文靜,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
林夏右眼泛紅,不複剛才的懇求,突然憤怒質問校花。
“哎呦!小白兔也會發怒呀!陳繼祖摁好她!”王璐沖著她的背狠狠踹了兩腳。
“我們不光沖你來,還沖你哥哥來,你能怎麼樣?”王璐興致盎然地拿起美工刀揮向木偶的臉,玻璃窗外的天色驟然暗沉,榕樹粗長的氣根如蛇一樣隨風翻飛,撞在木窗上發出奇怪的悶響。
王璐嚇了一跳,美工刀掉在地上。
林夏抬頭,看見日輪邊緣開始缺損。
陳繼祖嬉皮笑臉道:”聽說這間房間就是美術生吊死的房間,璐璐你不會是也害怕了吧?”
“怕個屁!”王璐瞪了一眼陳繼祖,從一疊雜亂的畫紙中摸到掉落的美工刀,閣樓地板滲出冰冷的濕氣,她的手觸碰的瞬間就飛快地彈起。
低不可聞的嘎吱聲起,林夏看到牆角背朝著堆放的石膏集體轉了個身。
她直愣愣驚恐地看向王璐背後的眼神讓王璐失笑:”怎麼,想嚇唬我是嗎?我可不吃你這套。”雖然這麼說,她還是背後發毛,飛快地轉身掃了眼身後,除了石膏和畫架,沒看到什麼異常。
“把她的眼罩摘下來,我想看看所謂的鬼眼長什麼樣?”文靜的聲音響起。
“我也想看看!”陳繼祖嬉笑,膝蓋跪壓在林夏背上,左手抓著她的兩個手腕,右手扯向她臉上的眼罩。
天色愈黑,立在牆邊的一個蓋著白布的畫架突然倒下來砸在了陳繼祖粗壯的手臂上。
“什麼東西,趕緊給我拿開!”
“一個畫架而已,估計被風吹的。”
王璐扯開最近的白布,卻尖叫著跌坐在地——畫中穿旗袍的女人沒有五官,整張臉是正在旋轉的星空圖,顏料未幹的漩渦中伸出章魚腕足般的觸手。
牆上貼著的畫作中人像眼珠子飛轉,畫紙無風自動,嘩啦啦響起,有種管風琴般的嗡鳴。
木偶裂紋處的紅色顏料如暗夜,上面的黴斑像是蟲子一樣遊動。
“啊!有蟲子!”文靜尖叫著踢向木偶,卻聽到角落裡嘎吱聲響,像是被什麼冷硬的東西扯了下腳腕,哐當摔在了地上。
趴在她肩頭的蜥蜴沖著牆壁”嘶嘶”狂叫,卻又戛然而止,似乎被什麼掐住了脖子。
日全食降臨,整個天地一片漆黑。
眾人突然大氣都不敢喘,爬滿黴斑的牆上飄出熒光,一個人影浮現,脖子上套這個繩索,影子隨風晃蕩,它身後的畫作上也顯出熒光,幾幅畫著背向他們的人像咔咔咔扭著骨骼,一點點轉著身子。
林夏被揭開眼罩的左眼點狀的黑色瞳孔突然擴大到整個眼眶,她看見閣樓爬滿了柔軟如水的珊瑚。王璐的指甲正在脫落,指縫間鑽出細小的珊瑚枝。
“鬼啊!”突然的疼痛讓王璐尖叫,不管不顧地踩著文靜和陳繼祖爬向門口。
畫室亂做一團,檀香味彌漫,林夏心髒砰砰狂跳,抓著眼罩,尋到散落在地上的木偶,塞進包裡後摸索著望外走。
沒有看到木偶胸膛的裂紋裡飄出透明觸須,黑珍珠的眼珠骨碌碌轉動不止。
踩踏聲、從樓梯滾落聲,王璐、陳繼祖、文靜三人歇斯底裡的驚叫聲混合著牙齒啃咬東西的聲音、深海巨獸嗚咽咆哮的聲音在整個畫室回蕩。
當光明重現時,走廊裡只剩林夏獨自站在顏料潑濺的中心。三個欺淩者光著身子依著牆蜷縮著抖若篩糠,校服整齊放在牆角,每件衣服裡都裹著石膏像,地面殘留著黏濕的痕跡。
林夏戴上眼罩,直愣愣地看了片刻後,掏出手機拍了張照,拖著疼痛不看的身子,一瘸一拐地開啟了畫室的大門。
她看起來特別慘,嶄新的校服變得髒兮兮皺巴巴還有撕爛,背上好幾個腳印,臉上顏料灰塵混做一團,本就發黃的半長頭發因為橡皮筋被扯斷,亂糟糟如雞窩,還帶著紙屑,陳繼祖扯眼罩時指甲刮傷了左眼眼角處,留下一條滲血的抓痕。
但是她的嘴角卻是帶著笑的。
偷偷過來圍觀的眾人滿心同情,在碰到她的目光後又迅速移開。
畫室門口牆壁上的黴斑又多了三處,形如指節蜷曲的珊瑚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