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罵聲與之前王驚國在第19軍指揮部內的咆哮如出一轍,只是更添了幾分位高者的威嚴與氣急敗壞,以及一種被背叛的憤怒。
除了憤怒,閻錫山心中更多的是焦躁與不安,甚至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失去了358師的炮火支援,東城門的戰況急轉直下,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和掌控。
他原本以為,只要炸開一個缺口,憑藉晉綏軍的人數優勢,怎麼也能把泰源啃下來,哪怕是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鬼子的頑抗意志,也低估了楚雲飛這個桀驁不馴的“外來戶”的膽量和決心。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微弱的晨光,帶著一絲寒意,透過窗戶,照亮了閻錫山那張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臉,也照亮了他花白的頭髮和深深的皺紋。
他猛地停下腳步,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東方,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一般問道:“前線……前線還是殺不進去嗎?到底還要死多少人?!”
參謀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聲音低得像蚊子哼:“長官……各部攻擊受挫,傷亡……傷亡極大,鬼子火力太猛,而且……而且他們又增派了戰車部隊,我們的弟兄,實在是頂不住了。王軍長他們已經數次請求撤退……”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閻錫山猛地一拳砸在堅實的梨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響,茶水濺出。
他雙目赤紅,環視著指揮部內低頭不語、噤若寒蟬的眾人,語氣中充滿了不甘、羞惱與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難道我堂堂晉綏軍十幾萬大軍,在自己的地盤上,還不如他山城中央配備的一個小小的358師?!”
“離了他楚雲飛的炮兵,我們就打不了仗了?!他楚雲飛是神仙嗎?!”
指揮部內一片死寂,無人敢接話。
誰都知道,現在不是討論楚雲飛的時候,而是如何應對眼前這崩盤的局面。
閻錫山喘著粗氣,額頭青筋暴跳。
他很清楚,楚雲飛的炮兵確實厲害,是攻堅的利器,但更重要的是,鬼子第一軍的戰鬥力遠超他的預期,筱冢義男的應對也異常迅速果決。
尤其是,天就要亮了。
閻錫山雖然自負,甚至有些剛愎自用,但他對鬼子的優勢有著清醒的認識,那是無數次血的教訓換來的。
鬼子的飛機,缺乏有效的夜間作戰能力,除非是極其特殊的情況,否則一般不會在夜間起飛執行轟炸任務。
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再嚴令各部隊,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天亮之前拿下泰源東城門的關鍵原因!
他想打一個時間差!
一旦天亮,鬼子的飛機便會鋪天蓋地而來,如同盤旋在頭頂的禿鷲。
到那時,在鬼子陸空協同的立體打擊下,他這些缺乏有效防空武器的地面部隊,除了成為活靶子,被動挨打,不會有第二種下場!
泰源城下,將會變成一片真正的焦土。
“傳我命令!”閻錫山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頹然。
“命令前線各部隊,交替掩護,立刻撤退!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撤出戰鬥後,迅速脫離與鬼子的接觸,化整為零,分散隱蔽!儲存有生力量要緊!”
“快!天亮之前,必須全部撤下來!遲了,就都得給老子交代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