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東城門那片修羅場上,過得異常漫長且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用晉綏軍士兵的鮮血和生命來度量。
槍聲,從鬼子兩個新銳師團投入戰鬥開始,便再也沒有停歇過,激烈地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
子彈如同不要錢般潑灑,在夜空中織出一道道死亡的火網。
炮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將夜空一次次照亮,又一次次被濃煙吞噬,每一次閃光都伴隨著生命的凋零。
自從鬼子第41師團和第109師團的山炮兵聯隊加入戰場,那呼嘯而至的密集炮火,便讓晉綏軍的攻勢受到了極大遏制,攻堅計程車兵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鋼鐵牆壁。
而楚雲飛的358師炮兵團,在與鬼子炮兵進行了幾輪短暫而猛烈的對射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悄然轉移了陣地,再無聲息。
彷彿從未出現在這片戰場。
面對前線各部雪片般飛來的求援電報,字字泣血,以及閻錫山那封措辭嚴厲、幾乎是指著鼻子罵的責問急電,楚雲飛的回覆只有寥寥數語,冰冷而公式化。
“炮兵陣地遭敵優勢炮火覆蓋,損失慘重,火炮受損,彈藥告急,暫時無法為前線部隊提供炮火支援。望長官體恤。”
這封電報,如同火上澆油,更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閻錫山的臉上。
遠在後方指揮部的閻錫山,以及正在東城門浴血奮戰、眼巴巴盼著炮火支援的王驚國等各軍軍長,險些當場氣得吐血,砸了通訊裝置。
他們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楚雲飛見死不救,儲存實力,簡直是晉綏軍的敗類!
誰都看得出來,閻長官讓358師打頭陣,炸開城門後又讓其他主力部隊一擁而上搶功,這吃相未免太難看,把358師當炮灰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
楚雲飛此舉,固然有儲存實力的考量,但358師炮兵團經過長時間高強度作戰,彈藥消耗確實已經逼近警戒線,也是不爭的事實。
失去了358師炮兵團那精準而兇猛的火力壓制,僅憑晉綏軍各軍零敲碎打的那些老舊炮兵,在鬼子兩個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山炮兵聯隊面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晉綏軍的炮火很快便被鬼子徹底壓制,零星的反擊炮火很快便被淹沒在鬼子更為猛烈的炮聲之中。
屋漏偏逢連夜雨,雪上加霜。
新調來的戰車大隊,十餘輛九七式中戰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履帶碾過碎石和屍體,配合著步兵,向著東城門缺口發動了更為兇猛的反撲。
鋼鐵的履帶碾過屍體和瓦礫,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車身上的機槍噴吐著火舌,將好不容易衝進城門區域的晉綏軍士兵成片成片地掃倒。
東城門那片原本被晉綏軍用人命搶佔的區域,在鬼子步坦炮協同的猛烈反擊下,陣地不斷被壓縮,一度被鬼子硬生生推了出去!
晉綏軍的屍體,在城門內外又堆積了厚厚一層,鮮血染紅了殘垣斷壁。
……
晉綏軍總司令部內。
閻錫山一夜未眠,臉色鐵青,眼中的血絲比前線的王驚國還要密集,彷彿隨時要滲出血來。
指揮部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參謀們連走路都踮著腳尖,呼吸都刻意放緩,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觸怒這位正在爆發邊緣的“三晉王”。
“楚雲飛!這個混賬東西!狼心狗肺的東西!”
閻錫山將手中的電報狠狠摔在地上。
他胸膛劇烈起伏,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響。
“老子待他不薄!給他補充兵員,給他補充裝備!他就是這麼回報老子的?!”
“關鍵時刻撂挑子!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總司令!還有沒有我們晉綏軍的大局!還有沒有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