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環衛工人趁著大雪剛過境,拖著一袋工業鹽滿街撒。
盯久了白色,馮蒹葭的心情平靜些許。
她放下一切不解,沒有人是可以提前通曉前因後果的上帝,何況眼前的葉紹瑤只有十五歲,參加再多比賽,經歷再多坎坷,也對世界懵懂的十五歲。
她重新拾起話題:“這幾場比賽結束,有沒有覺得比以前要累許多?”
迎面是和顏悅色,顯得葉紹瑤有些侷促。
她點頭,不止市運會,上可追溯到賽季初的jgp分站賽,每次到了節目後程,自己的體力就不夠用,好像有人開啟了身體裡的儲存罐,將她所有的能量都偷走。
“葉紹瑤,你已經完全淌進發育關這條河。”
跳躍重心的變化,身體的笨重,體能的下降,都可以追溯,葉紹瑤在2010年的末尾,迎來了幾乎可以困住所有女子運動員的枷鎖。
“少年組的時候,三分半的自由滑可以來回滑兩趟,那不是你的精力旺盛,是因為你的技術難度不高,體能恢複也快。”
馮蒹葭回憶當年的葉紹瑤,第一次註冊成為俱樂部的運動員,在少年錦標賽上,同時報了專業組和大眾組兩個組別。
現在的葉紹瑤已經長高太多,從仰視、平視,到逐漸低下目光,她比馮蒹葭還要高出些許。
“你多高了?”
“一米六七。”
其實淨身高可以四捨五入到一米七,但是學校體檢的測量儀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誤差,抹去她她辛辛苦苦高出的兩厘米。
“當年還沒胯骨高的小姑娘,已經長成快一米七的大人了,”感慨之餘,馮蒹葭說,“你那時候人小,現在手臂和腰腿都練出肌肉,需要更強的體能才能支撐現在的體型。”
但突破體能極限不是易事,何況她的膝傷總有複發的風險,不需要耽於練習,身體素質也會於無聲處下降。
“那我該怎麼辦呢?”
時間不會將她從泥潭扶起,比賽還會如期而至。
俱樂部挑戰賽總決賽上,葉紹瑤以五站積分第二的成績入圍,但經過短節目和自由滑兩場較量,她均只獲得第五名,總成績140+,和教練在賽前定下的指標差了二十分之多。
二十分,足夠讓她從光束聚焦的巔峰,墜落到無人問津的谷底。
賽後記者採訪環節,央視體育的記者問她:“紹瑤,對於這場比賽,你有遺憾嗎?”
她有遺憾嗎?這是她幾乎在每場比賽都可以聽到的問話。
年初的冠軍賽,她的遺憾是沒有參加國際比賽的機會。
這賽季的芬蘭站,她的遺憾是自己的國際首秀沒有完美發揮。
現在呢?葉紹瑤不知道剛才的自己說了些什麼,她木訥地坐在換衣間,脊背放鬆地倚著牆,感受它渡給自己涼意。
額頭上都是汗水,她眨了眨眼,汗珠順著面板滾進眼尾,像沾上一滴辣椒油般刺痛。
她閉緊眼睛,試圖用手裡的紙巾將汗水吸出。
這只是徒勞,汗水以另一種形式淌了下來,不爭氣地掛在下巴上。
“沒關系,我在發育關。”她對自己說。
這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賽前的自我鼓勵變成了自我安慰,不如意的訓練成果讓她不得不放低對自己的要求。
她在發育關,所以丟了三三連跳和勾手三週,這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