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在一定程度上等於孤獨,至少葉紹瑤是這麼認為,為了趕走這種感覺,她只能不停動嘴。
“我們別都開著手電,不然只能抓瞎回去。”
“好。”
“季林越,你見過岸北的極光嗎?”
“沒有。我爸說,岸北的空氣不好,晚上又燈火通明,他在那兒生活了小二十年,也沒見過。”
“我姥家可以看見極光,但是據我媽說,有且只有那麼一次。”
那一年,屯子附近唯一的煤礦被禁止私人開採,煤廠也關停,村民一連見了好幾個藍天。
極光對環境的要求特別高。
“快十二點了。”到了犯困的時候,葉紹瑤有些睜不開眼睛,她席地坐著,靠在季林越的肩上。
腦袋放的位置特別好,耳朵下像墊了一塊枕頭,臉頰吹不到一絲風,鼻腔撥出的都是溫暖的氣息。
季林越的手錶有微弱的機械聲,女孩的呼吸逐漸平穩,枕著睡過去。
“葉紹瑤。”
“極光來了嗎?”
“你先別抬頭,”不對,面前的湖倒映著這片天空,季林越改口,“你先別睜眼。”
葉紹瑤摸不著頭腦,但她實在睏倦,眼皮重得連千斤頂也撐不開。
“有驚喜嗎?”她的靈魂問道。
睡也睡不著,心底的某個角落正在瘋狂跳動,葉紹瑤坐直,捧著沉重的腦袋。
季林越終於下達最後一道指令:“現在,抬頭看。”
2010年11月8日淩晨0時,芬蘭奧盧市外的某處冰川湖邊,極光指數=8,可肉眼觀測機率98%。
葉紹瑤睜眼。
空中只有薄薄一絲流雲,在極光之下快速流動,極光的流速則更快,彷彿被來自外太空的颶風吹動著,黃色被吹成綠色,紫色被吹成粉紅,世界之間都被照亮,也映著他們的臉龐。
葉紹瑤環顧四周,原來這座凹陷的冰川湖並不深,他們身處崖底,長滿雪松的山坡只有五六層樓那麼高。
“該怎麼形容呢?”她的目光重新被極光吸引,這名偏科語文選手首次感到語言上的無力,索性把拳頭遞給季林越,“你來描述一下眼前的一切。”
不只是那片湖水,她看見,極光也同樣裝進了季林越的眼睛,它會不會也有湖水深邃。
天地之間無人,這裡只裝得下他們。
“震撼。”
“驚嘆。”
“美輪美奐。”
季林越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葉紹瑤笑他,遣詞功力有所下降,越來越像一名體育生了。
他笑著摸了摸脖子,算是預設了。
“你不許願嗎?”他問。
葉紹瑤是個喜歡貸款未知的人,她將許願的場合分出三六九等,一年只有一回的生日很重要,得許三個願望。
一生都不會有幾回的特殊時刻則許得更多,她把能夠想到的人,能夠記得的事,都要向虛無的神靈提一遍。
上次看見流星,她許了什麼願望?
關於季林越,她虔誠地閉眼,希望他健康,希望他能滑出更好的成績。
願望中的主人公看著她,小姑娘的臉色有些嚴肅,不知道望文生義想到了什麼。
她說:“願望很難實現的,我覺得,此刻就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