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聶心所說,到了十五級,小企鵝就可以和其他企鵝結婚。
怎麼證明的呢,只有她和季林越知道。
汽車拐進商城的地下停車場,車裡呼呼吹的風聲也小了許多,從腳底漸漸有了悶熱,是岸北仲夏的標簽。
“我們到了。”
車門外有暖風過境,一身的寒氣全褪掉,葉紹瑤不適應極熱極冷的交替,面板上起了一層小疙瘩。
好在商城裡是涼爽的,她喜歡這個不高不低的溫度,即使在冰場狂練三個小時,自己也不會像蒸桑拿般煎熬。
上課鈴快打響,她沒有看見穆教練的身影。
助教說:“教練在路上堵車,馬上就到。”
以前的穆教練從不遲到。
雖然奇怪,但學員們沒說什麼,很難有人會十年如一日的準時,這只是課前一段小小的插曲。
對吧?
“紹瑤,我剛才瀏覽了下學期的小班課,沒有穆教練的,”溫女士向服務臺再三求證,向葉紹瑤囑咐,“保險起見,你讓媽媽再和教練溝通一下。”
家裡還有一籮筐事,溫女士沒在冰場久留,只剩下葉紹瑤一個人摸不著頭腦。
穆百川姍姍來遲,學員們充分熱身後,在冰場集隊。
他沒有帶上標誌性的藍色資料夾,板牆上也沒有已經用了好幾年的保溫杯,甚至連口哨也沒有掛上脖子,葉紹瑤站在隊伍中央,和穆百川大眼瞪小眼。
教練要罷工?她想。
這次課程的開場也不同於其他,沒有點名報到,沒有基礎的步法訓練,穆百川一來就是語言教育。
“也許眼尖的大家看出來了,”他攤手,“我不幹了。”
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被奇怪的舉動嚇壞了,向場邊求助:“媽媽,教練說他不幹了。”
助教似乎早就知道這則訊息,只是安撫住大家的心情:“請同學們別著急,認真聽教練的話。”
這是在上賽季結束就定下的事。
穆百川的教練編制一直掛在首都體校,體校職工的一份子。
首都體校在前些年沒有獨立的花滑專業,落魄到和其他冰上專案擠一個坑,校內專業的花滑運動員不多,教練一直處於飽和狀態,也就任他經營什麼俱樂部。
現在首都體校組建了兩支校佇列滑隊伍,校領導要求他回首都帶學生,這是不可推辭的任務。
“一直拖到暑期課程結束才公佈,是不想破壞大家訓練的心情。”穆百川邊笑邊說,“現在還是壞了大家的氣氛,看來我應該悄悄地走。”
他笑得很無奈,就像糾正了五十次的動作還是會做錯,他已經沒有指責的脾氣,只能捂著額頭釋懷。
在場的學員大多沒有在他的手下待很長時間,當年比葉紹瑤資歷更深的前輩們已經走得所剩無幾,或是半途奔了學業,或是因為種種轉去其他教練手裡。
葉紹瑤在這裡送別了許多人,和向琴琴一樣,離開時拋了一顆小石子,掉進湖裡蕩起漣漪,層層波紋之後,就什麼音信也沒有了。
她現在得送別自己從小跟隨的教練。
眼前的男人已經有了一絲老態,他總引以為傲的發際線也不再完美,梳得一絲不茍的鬢邊有些白發,他曾經向他們抱怨,這些白頭發就是因為他們的不爭氣而生的。
但這並不妨礙他是很好很好的教練。
雖然有時的訓練難度非他們可以承受,有時還有被指著鼻子罵不開竅的風險,他的技術也並不是完全挑不出錯,可所有人都不能否認,因為遇上這樣的教練,他們學習滑冰的道路已經比別人要順利許多。
感性的孩子痛哭流涕。
師生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因為同一個信仰短暫連線在一起,已經足夠他們傷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