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迄今所有名義上的旅遊都披著比賽或考級的皮,說純粹的放鬆,她還真想不出幾回。
這裡晚上十點才降臨夜幕。
邵女士是行動派,搭上去往海灣的順風車,和女兒一起追趕日落。
車窗開得很大,沿途已經能夠感受到海風撲面,強大的壓力讓葉紹瑤忍不住張嘴歡呼,臉腮的肉被風吹得變形。
“好刺激,”她頂著一頭雞窩向媽媽描述剛才的感受,“您也試試。”
這是一個但凡有些生活閱歷的成熟女性絕不會做出的舉動,邵女士的興致不太高,但看著女兒殷切的眼神,她勉強伸了一個頭頂。
幹練的短發觸電般揚起,隨即在空中以毫秒為單位地快速飄蕩。
她眯著眼睛,小心扶住鏡框。
“怎麼樣?”
“挺冷。”
暮色四合,她們追趕不上即將被地平線吞沒的夕陽,氣溫有些下降。
司機的表情不太妙,用流利的英語告知後座的母女倆:“現在的雲多起來了,今晚肯定不會有極光。”他是生活在海灣幾十年的老土著,對這裡的一風一雨都再瞭解不過。
“萬一呢?”葉紹瑤在風中微醺,心已經飄飄然。
離開城市最後一個小鎮前,邵女士買了足夠的水和餅幹,裝滿了旅行袋,葉紹瑤在生活區找到了手電筒和指南針,不像是去海灣安營紮寨,倒像要栽進深山老林。
邁上車的那一刻,她拍著大腿想起來,安營紮寨怎麼可以沒有帳篷呢?
買了帳篷,她又想,老師口中的極圈那麼寒冷,沒有睡袋又怎麼行呢?
臨行前兌換的盧布在這裡砸出去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夠用上,但已經向邵女士昭示,這條路已經變成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了。
莫斯科時間晚上十一點,夜裡終於沉寂,葉紹瑤和邵女士費勁搭好了帳篷,海灘又來了不少人。
傍晚積起的雲層已經看不見,空中有許多星星忽閃忽閃,晴空萬裡。
葉紹瑤說:“所以,眼見為實。”
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土著也不一定對每一種天氣、每一個變化了如指掌。自然永遠是超脫於人類意識之外的。
夜裡無風,月亮沒有蹤跡,平靜的海面反著熠熠的星光。
邵女士已經熬不住睡了,葉紹瑤還是不甘心地在帳篷外蹲守,天上的明星數了很多遍,一到一百出頭就亂了起來。
她也分不清哪幾顆才是北鬥七星。
葉紹瑤打著哈欠,時不時給自己醒醒神,自問自答說“極光出現了嗎”、“沒看見”。
今晚真的沒有極光。
海灘上沒幾個固執的遊客在堅持,陸地的風從後背吹向海面,她打了一個寒顫。
真的降溫了。
“再等一分鐘,如果極光還不出現,我就睡覺。”
葉紹瑤心裡想著,給這個靜謐卻平淡得出奇的夜晚打了九十的基礎分。
沒有極光,扣三十分。
海景不錯,加十分。
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她打了個噴嚏,扣十分。
十五、十四……
旁邊帳篷的燈也熄了,大家都在或多或少的遺憾中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