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到了危重通知書,守在icu外聞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酒味,等到了重症病房最後一次燈滅,等到疲憊的父親嘶聲烈吼時扇過來的一巴掌。
“要不是你硬吵著吃那一塊桂花糕,應是催你媽媽回家,她怎麼會酒駕出車禍?!”
“現在好了!你沒有媽媽了!”
“而不久,我爸因為母親去世而成日抽煙,他身體本來就不好,不出兩年,他就肺癌去世了。”
那是他第二次站在重症監護室門前,也是第二次清醒地認識到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麼。
在門外,他看見曾經高大的父親早已因為化療而瘦到皮包骨,嘶啞的聲音微不可聞。他在用力呼吸,每次呼吸都發出呼嘯風樣般的聲音,可是面容卻依舊痛苦。
那是他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
越祉閉眼,臉埋在她肩膀上。
莫泊姝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聲音的話似乎很正常,只是單純在陳述這個事實。
“所以他們說我害死了他們,倒也沒錯。”他笑了聲。
莫泊姝緊緊抱住他,聲音發緊,說不出話來。
她完全可以想象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無父無母,從小承受著他人的惡語相向的場景。
莫泊姝閉上眼睛,腦裡卻又浮現出更早些年時的她自己。她有父有母,卻在父母離婚的時候,她成了雙方的累贅。她是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活人,卻因為與周圍人格格不入而被大人用古怪的眼神凝視。
她從小就是別人嘴裡的怪胎,別人家長嘴裡的反面例子。
何其相似的兩個人,可憐可悲,同病相憐。
莫泊姝抱住此時沉默的越祉,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在對過去的自己說,還是此時的越祉道:“沒事的,都過去了。錯不在我們,是他們沒有想明白。我們不能拿別人的錯懲罰自己。”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在冷風中感受著彼此炙熱的懷抱,誰也沒有說話,暖意卻無端升起。
半晌,莫泊姝聽到越祉聲音沒有原來那麼低沉了,帶著笑意問:“你剛剛怎麼就沒有接著問下蔣書瑤這個人呢?又或者是我那個所謂姑姑?”
莫泊姝見他心情回轉,心裡鬆了口氣,便隨口答道:“我對別人的事情不太感興趣啦。”
“對別人的事情……”越祉仔細琢磨這幾個字,之前壓下去的古怪再次浮現,看她一副平靜的樣子,忍不住問:“我也是別人嗎?你就不想多知道下——”
莫泊姝無奈極了,嘆道:“你們男生不是不樂意被管著嗎?”
“那是別人。”越祉打斷,氣急敗壞道:“你是我女朋友,你當然可以管我。”
“但是,越祉,”莫泊姝停頓片刻,用那雙澄澈的雙眼看著越祉。越祉可以清晰地從她眼裡看見自己,看見她的冷靜,唯獨看不到一個熱戀中的戀人該有的愛意和對男友的氣憤。
他只聽到莫泊姝平靜道:“我不想管你。”
越祉此前所有好心情消失殆盡,整個人彷彿被潑了冷水般。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莫泊姝表現出來的種種異常,只是單純因為,她不愛他而已。
他以為的兩情相悅,其實是他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