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降下的瞬間,濕熱的風裹挾著汽車尾氣灌進肺裡。滕靜言抓著安全帶劇烈喘息,像剛剛從煉獄爬出來。
遲雨抿著唇,她上車後沒有說話,但車裡放著舒緩的藍調音樂。
“姐,要不你睡會兒。”他無憂無慮的聲音此刻帶著憐憫。
滕靜言想起集訓時他問的奇怪問題,“你知道?”
“鬧得挺大的,我在手機上看到了照片。”遲雨開口,車外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姐,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之前我在國外拍戲,我的小狗出車禍了,我沒趕回來,把自己憋出病了。”
不管是ina還是遲雨,甚至是秦一,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但是選擇不告訴她。她知道後,若是非要去醫院,那集訓無法完成;若是勉強留了下來,在那樣的高壓狀態下,可能會加速崩潰。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能順利地再投入刀簡莎的世界裡。
所以於公於私,告訴她都是不合適的。
而且,每個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站位,他們無非是希望電影能順利開拍,甚至希望她的事業能越來越好。又有什麼錯呢?
滕靜言開口,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意:“哪一天的事?”
“週三,就是我問你的那天。我關注新聞了,應醫生沒有性命危險。”
似乎是向和她聊聊,遲雨的手虛虛搭在方向盤看向她,“姐,生活一直挺操蛋的,是不是?”
遲雨在六院門口急剎,醫院永遠人滿為患,進地庫的車輛還要排隊,遲雨一邊罵一邊別了一輛車,一腳油門插到前面去了。
後面的車瘋狂按著喇叭,遲雨把音樂聲調大。
“放我下來,我自己進去。”
“你ok嗎,馬上就排到……”
“不用,我自己可以。”
悲傷是尖銳的,如同鋒利的匕首,在身上滑下血痕。
它同樣尖銳地將簡莎的壓抑劃開一道口子,她從那裡回到了滕靜言的世界。
這裡沒有阿南,只有應赫。
她一路飛奔,帶起了夏夜裡粘稠的風。
陸晴等在外科樓下,朝她招手:“言言,這邊。”
“他……傷得重嗎?”滕靜言嘴唇泛白,漂亮的瞳孔失了焦。
這一路上,她設想過很多可能。
但很快又統統推翻。
應赫這樣的人怎麼會受傷呢,他永遠遊刃有餘,永遠從容不迫,像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卻又完美地控制著與這個世界的距離。
但是此刻她真的站在醫院裡,才相信了這個事實。
陸晴的握著她小臂的手用了些力:“很重,但幸好搶救及時。剪刀差一點就傷到心髒。手術做了六個小時。”
這些詞彙在滕靜言腦海中炸開,她雙腿發軟,胃部開始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