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進來,一切靜謐破碎。
她從圍裙裡掏出手機,一看是滕靜語,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其實上次醫院見完,已經很久沒有聯系,大家預設互不打擾,這種狀態挺好的。大概是何盈盈要結婚,滕靜言猜。
“什麼事?”她平靜地按下接聽。
“瞳瞳,姜餅眼睛又複發了,”滕靜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能不能再給我轉點錢?”
都不說借了,滕靜言氣笑了,“你老公呢,孩子生病他不拿錢嗎?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吧。”
若是以前,她就給了。她總是在逃避,覺得能用錢解決,就不用東扯西扯,把大家都不願意麵對的問題扯出來。她不想撕破臉,總覺得讓一讓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不會了。從西頌回來,她想通了很多,過去沒什麼不好的,那是來時的路。即便到處是爛泥,也是讓她一直生長的養料。再讓下去,只會讓她們更沒有邊界感。
滕靜語愣了一下,畢竟滕靜言很好說話,尤其是孩子的事,從來不說二話。
“我們家真的比較困難,”她抽噎道:“你姐夫他趕上裁員,在家大半年了,老大要上補習班,老二眼睛又不好……”
“那你呢?”
“什麼?”滕靜語不解。
“你為什麼不去上班?”滕靜言反問,“一個美國回來的高材生,在家當家庭主婦,為什麼不出去找工作?”
為了她去美國,滕衛波把家裡房子都賣了,媽媽病了也缺錢治療,她憑什麼可以心安理得不出去賺錢。
“……瞳瞳,你沒孩子不懂,帶兩個孩子,真的……很累。”滕靜語嘆氣。
“很累?”滕靜言再次氣笑了,“在美國讀書你也說累,想走捷徑,然後呢?吃了一次虧,還沒長記性是吧?”
滕靜語在美國時,為了跟富二代男友逼婚,偷偷懷了孩子。但對方不認,給了一點錢就把她打發了,她的心氣也一下被挫盡,這才回了西頌,草草跟高中同學姜航結婚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滕靜語懶得再裝,慢條斯理道:“瞳瞳,你每天就換換衣服拍拍戲,當然不知道帶孩子多累,也不知道,爸媽當年撫養你花了多少心血。”
“我們是親姐妹。上次應醫生找我,我也把轉賬記錄給他了。現在你走運了,接了大導演的新戲,我很為你開心。”
她的聲音無比流暢,像小時候引導她拿出零花錢那樣輕聲細語:“怎麼你就不能替姐姐想一想,替姐姐分擔一點呢?媽媽知道了,也會難過吧。”
什麼狗屁邏輯!
心中僅剩的一點不忍心被撕爛。她以為滕靜語變了,至少上次在醫院見,並沒有給她難堪。但現在想想,不過是偽裝。一旦她不願意掏錢了,滕靜語又變成了那個自私的npd。
滕靜言摸著左手腕的紅繩,只覺得渾身都被火燒著,怒極反笑:“你少把媽媽搬出來。你替我開心,我就要掏錢?滕靜語,你從小就特別自戀,你的開心值幾毛錢啊”
滕靜語也笑了:“應醫生是你男朋友吧,你小時候樣樣不如我,怎麼長大後什麼都比我強呢。”她聲音慘淡淡的。
“你想幹嘛,我警告你,你要是找應赫,別想再從我這拿一分錢。”
“我沒讓他出啊,他熱情的很,非要把錢已經墊上。”
“多少……”滕靜語已經掛掉了電話,聽筒裡傳來“嘟嘟”聲。
忙音中,滕靜言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早春,頓時覺得寒氣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那還是在2014年蛇年的新年喜慶裡。
滕靜言的奶奶在西頌農村,她過年無處可去,決定回奶奶家。她的爺爺很早就去世了,奶奶八十多歲,但精神抖擻。滕衛波是滕家最小的兒子,也是奶奶眼裡最沒出息的兒子。
滕靜言的姑姑和大伯,一個在新加披,一個在北京,雖然四五年也回不來一次,也從未接她出去過,但她依然以這雙兒女為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