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時,她聽見張老師輕輕嘆了口氣。
那聲嘆息像一根細針,紮進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走出辦公室時,夕陽正好。她看見應赫靠在走廊邊的扶杆上,校服披在肩上,白襯衫被晚霞染成淡金色。
“走吧。”
“好的。”她聽見自己說。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他保持距離,卻還是不由自主被吸引。她不知該如何拒絕,就像黑暗中的蚊蟲無法拒絕光的誘引。她的身邊都是黑,需要一點光,才不會迷路。
兩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走進西頌市中心的商場。哪怕很多年後,滕靜言已經踏遍各地的高階商場,依然記得那時的青澀。他買了一條絲巾,在她脖子上比劃了下,說是要送給表姐。買完東西後,應赫帶她來了這個夜市。
滕靜言有些侷促,李秀楠在世時,從來不讓她吃路邊攤。李秀楠走後,她更是在家和學校之間兩點一線。熱鬧的夜市,像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應赫卻像是這裡的常客,熟門熟路地帶她穿過人群,停在一個賣烤串的攤位前。
“老闆,十串羊肉,兩串雞翅,不要辣。”他轉頭看她,“你吃什麼?”
她愣了一下,搖搖頭:“我不餓。”
應赫沒理會她的拒絕,直接對老闆說:“再加兩串玉米,一串土豆。”接著指揮她道:“你去那邊佔個座,要兩份炒河粉。”
滕靜言從善如流。幾分鐘後,應赫拎著烤串過來,坐在她對面。
“你經常來這兒?”她問。
“偶爾。”他回答得漫不經心,“心情不好的時候。”
原來,他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應赫遞給她一串雞翅:“嘗嘗。”
她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好吃嗎?”應赫問。
她點點頭,嘴裡還含著玉米,含糊不清地說:“好吃。”
那天晚上,他們坐在夜市角落,吃著河粉和烤串,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滕靜言的心裡像春天的湖面,結冰的湖水被混合著煙火氣的油煙慢慢化開。應赫是河邊的柳枝,帶著春天氣息,隨風拂過。
滕靜言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把她從回憶裡抽回。
她下樓,買了一份炒河粉。以前五元,現在已經漲到十元。
她坐在攤販支起的簡易塑膠桌椅上。對面是一個有些年紀的男人,帶著口罩,盯著她看。光色昏暗,她覺得不舒服,便換了個桌子。
河粉上桌,掰開一次性筷子,挑起粉送進口中。
慢慢咀嚼,似乎和當年的味道差一點,有些油。
“滕靜言。”男人跟過來,把口罩摘了,“真是你呀,我都不敢認。”
滕靜言這才認出,是高中班主任張老師。九年過去,張老師胖了許多,頭發也所剩無幾,但是一雙眼睛仍然十分有神。尤其是口罩摘掉後,那張闊唇,讓她印象深刻。
滕靜言有些不自然,站起來喚:“張老師。”
“應赫呢?”張老師問,還看了看四周。
滕靜言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如實作答:“他在a市做眼科醫生。”
“你們不是一起回西頌來的嗎?早上他還來學校找我了呀。”張老師面露訝異,似乎看出他們並沒有一起,推了推眼鏡尷尬道:“要不你聯系一下他?他應該是因為你的事情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