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慘白的臉。我們三個有這麼可怕嗎,還是我們的打扮太沖擊視覺?
“那個,凜……”我剛把手抬起,還沒伸過去,他猛地加速,跑得飛快。
“啊?”我幾乎沒有看清,他一下子就不見了。我茫然地轉頭徵詢兩位同伴的意見。
“不管他了。最多,醒過來後我和他簡單解釋。”糸師冴說。
“如果他對我意見很大,我願意賠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雙手合十,希望沒有把他撞得太慘。
“你們注意到沒有,他穿著運動服,腳上是專門的跑鞋。他大半夜不睡,這點時間都要用來鍛煉嗎?”士道提醒道。
“這也太胡來了。”我說,再看向糸師冴。他嘆一口氣,嘟噥,“…不爭氣的東西。”
“那是你弟,是個活生生的人呢。”我勸道。
回到車上,我發現副駕駛座上的大玩具熊一頭栽進座椅前的空隙裡。“抱歉抱歉。”我給它扶正,重新系好安全帶。但不知道是我記錯了,還是夜裡光線問題,熊的塑膠眼珠是青綠色的。
這種顏色……
我忍不住回頭看糸師冴。和他的瞳色簡直一模一樣啊。<101nove.逍遙音樂節,歷經百年的古典音樂盛宴。獨特的站立聆聽演出的欣賞方式,觀眾可以手拉著手翩翩起舞。
“回到英國了。”士道眯起眼睛。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的大型水晶燈,璀璨的光輝正在照耀他的臉。
“一個摩洛哥人,一個蘇格蘭人,還有一個印度舞娘。以及——”
他歪過頭,看我和大玩具熊手牽手。沒有哪個英國人不認識帕丁頓,所以我身旁的觀眾很親切地和它牽手。我們一起把玩具熊提起來。
“好吧,大家都是怪胎。”士道咕噥,低頭看身上的長袍,眼神有點嫌棄。
“你可以選擇裸奔繞場三週,宣佈自己是今晚最大的笑話。”糸師冴說。
“哦,還說我呢,你個蘇格蘭裙面癱小子。”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們兩個好幼稚啊,感覺像回到高中,班裡男生經常這樣互懟。
“這裡有你想聽的歌?”糸師冴問我。我點頭,“我感覺這個夢快結束了,天正在一點點亮起來。想過很多種說再見的方式,最後覺得,一起聽聽音樂,放空大腦,這樣迎來黎明也不錯。”
“嗯。我會期待的。”糸師冴面部線條變得柔和,他在微笑。
話音剛落,舞臺上傳來一陣悠揚的蘇格蘭風笛聲。接著是管絃樂,然後是掌聲和觀眾不由自主的合唱。
shoud aud acaintance be ot
and never brought to ind
shoud aud acaintance be ot
and days of aud ang syne
“我聽過這首歌,聽過很多次。”
糸師冴的聲音輕輕彙入旋律中。他仍然在笑,望向舞臺,也好像望向過去,望向遺憾,望向曾茁壯誕生而又夭折的東西。然後回到現在,他注視我,對我說謝謝。
我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我們有過相似經歷。那是突然的意外,噩夢對我們侮辱,踐踏過我們最珍貴的東西。我們像歌曲裡唱的那樣遊蕩,在已經不能稱之為故鄉的廢墟上。然後,現在我們奔波,卻不是歷盡苦辛。我們在共通的夢中去過好多地方,滿世界兜轉,如此清澈快樂。
“for aud ang syne, y dear~”士道高聲唱著,端來的託盤裡是盛滿酒的高腳杯。我拿起一杯,再遞一杯給糸師冴。
幹杯,痛飲。趁著美夢未褪,就這樣喝吧,一起唱吧。
音符像白色羽毛的浮雲,金黃酒水像春日雨水飄落。大廳流過皓光閃耀的銀河,黎明向我們湧來。
我願這流雲以及水的護持,太陽的化身之鳥為你祝歌。
我願你不失去明亮的音,精神的白火像風那樣清明。
我願苦與藍在第四次延長之中被平息,流冰晴朗遠去。陽光在你的海中燃燒。
for aud ang sy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