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自己的未來都不能預知的人,談何心空相應。
“她從何來?”子真和尚道。
阿炎垂頭,“宮裡,和太子追查聞氏。”
“哦?和太子一起?”子真和尚藏在袖子裡的手掐指一算,心中有了數,篤定道,“姓沈,尚書之女,李氏外孫,官任少令,陸生良之徒。”
阿炎驚愕,翻身走到他身邊,“你怎麼知道?”
子真和尚抿嘴一笑,在白子之中落下一黑子,不接這話。
阿炎適才想起,子真和尚帶他出宮前,在司天司坐鎮二十餘年,是北燕的大國師。
一片沉寂。
每次想到“出宮”,阿炎就會落寞一會兒,而後釋然一笑。
阿炎問道:“我和她許沒有緣分。”
子真和尚道:“你是希望有,還是希望沒有?”
阿炎搖頭:“我不知道。”
子真和尚閉目道:“佛曰:緣為冰,擁冰入懷中;冰化了,才發現緣沒了。”
阿炎神情迷惘,一時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子真已在棋盤上落了最後一子,方才的七星聯壁現在儼然一副死局。
子真和尚也不顧他是什麼樣子,仍舊盯著棋盤拿起白子。
明明是自己下的死局,卻硬是要和自己作對。
阿炎半躺在那裡不動。
“要是......聖上賜婚了呢?”
子真和尚手中一怔,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身去,“佛法雖奧妙,不出平常心。”
阿炎臉上掃過一絲笑意,“平常心?”
子真和尚應聲:“這是你和太子的較量,也是你和你的較量。”
方才一瞬還彷彿守得雲開見月明找到了光亮,現下被一語說穿,阿炎又陷入沉默。
他潛入宮中被沈盡歡救下的那一次,是接到密旨面聖。
十五年未謀面的父親在他離開時交給了他一道聖旨,他以為又是刺探諸侯國的密詔,卻沒想到拿到的是賜婚聖旨,大意是將來某天,可以娶尚書三女沈盡歡為妻。
黃紙錦帛上明晃晃寫的“尚書三女沈盡歡”幾個大字,風一樣席捲了他全身上下的神經。
他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未來因為這道聖旨又是什麼樣的局面,只知豐寧門一見,他本可以皇令脫身,卻在發覺沈盡歡跟在身後時甘願被禁軍打傷包圍。
隔著遮帽對視那一眼,還有那晚的親密接觸……阿炎其實心慌的不行,一邊忍著劇痛一邊手足無措,最後藉著月光看著沈盡歡靠在床邊安然入睡的樣子,心裡的念頭升了起來就再沒下去。
他的生命裡忽然有了一束光,有了一個特殊意義的人。
而後入少府被她醫治,看她和從前出落的大不一樣甚感欣慰,又見她在宮中處處謹慎行事,動輒被太子刁難的模樣不免心酸,卻做不了什麼。
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對她表露什麼,這也是他的無奈。
他和太子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