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沈傾寧癱軟在秋文懷中,身形仍保持跪地姿勢,不像是剛才受罰。
昨夜的雨可不小,倆人衣衫濕透,發絲襤褸地黏在濕漉漉的臉上,微微發紅的面頰透著病氣。
江餘未曾見沈傾寧這般狼狽模樣,愕然回首道:“去請沈夫人來書樓!”
“是。”書童看見沈傾寧如此,低低地一聲驚呼。
江餘不顧及身邊有何人,蹲下身查探沈傾寧傷勢。
沒想遭婢子攔住:“先生不可,這般有失身份。”
“人命關天,豈容兒戲?!”
婢子一時接不上話,任江餘一把推開。
江餘記得沈傾寧的衣裳還是昨日穿的,她的雙腿一直在抽筋膝蓋處兩片血漬漾在裙上紅了一大片,又經了風寒額頭滾燙,可見下令之人鐵石心腸!
“都這般模樣了,怎還忍心將其罰在這裡一夜!”江餘怒斥。
秋文哭道:“姑娘昨日晌午後便跪在這裡了,任大姑娘和老爺求了半天情也沒有用。”
江餘聞言驚詫,在他看來沈傾寧失言在先但真沒有必要如此懲戒,又想到女孩子之間的小心思,就對上官歆有了別的看法,“你速去傳大夫來。”
江餘說著,上前抱起沈傾寧,大步朝書樓走去。剛下過雨的石子路很滑,江餘往後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抱著沈傾寧的手臂一緊,沈傾寧也沒有一點反應,讓他一下急了。
好在書樓裡面安置了休息的內室,江餘剛將沈傾寧放下後,熙熙攘攘一簇人就湧上門前。
匆忙走進來的是沈常安。
緊接著進來的何氏面如枯草,跟在何氏後面的才是府裡的大夫。
何氏一把抱住癱軟的沈傾寧,發覺懷中之人滾燙無比,一下子慌了神。
“好燙啊!大夫......”
“先將傾寧的濕衣裳換去,再請大夫把脈。”沈常安在旁吩咐道。
何氏只好聽沈常安的。
江餘想既然自己在此,說明也無人敢再生口舌,傳回東堂,也不過被長師斥責一番,便自覺退出了內室,在書樓外等候。
沈傾寧是被江餘發現的,李靖瑤也沒法子說不去接見,只在她心中,外人幹預家事,總讓人不舒坦,所以等到大夫寫好了方子拿去抓藥的時候,她才動身前去書樓。
看見江餘在樓前踱步,李靖瑤上前主動打了招呼:“江先生。”
江餘左右衡量下,回禮道:“見過沈夫人,今日前來便插手了尚書府的家事,還望沈夫人不要怪罪。”
李靖瑤本來就沒想著興師問罪,見得江餘先發制人面色刻意隱忍,行了禮後就立於一旁,微微笑道:“先生不必緊張。”
江餘道:“江某受恩於沈夫人,此事原是我不對,沒能在課上管教好學生。”
李靖瑤頷首,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沒有正面回答:“先生此前來授學,卻讓府中內事煩了心,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江餘聽她這麼說話頗覺的意外:“沈夫人,江某並不想因著課上的事情使得您府中不寧,江某見此也十分慚愧。”
李靖瑤瞥了一眼進進出出的婢子,轉身走近了些:“我知道江先生是什麼意思,先生不在官場自然不明白一些道理,有些話私下裡可以說,但是被外頭的人聽了去,原本無心也會變得有心,一語之失,連累的可不是一個人。”
江餘道:“二姑娘自小目染府中條例,對接納的書本禮教有疑惑也是正常的。”
二人離得不算遠,倉促之際李靖瑤也不知該怎麼說清楚:“江先生在東堂,看多了皇家貴胄富家子弟,可發現誰家會讓庶出的公子前去受教?”
說穿了,尚書府主張的思想和外界不一樣。燕帝信任沈家,可到底也沒順著沈家的主張治理江山。
上官家和沈家是連襟沒錯,但是沈丹霜嫁的是二房長子,上頭還有大房兄長長嫂,整個上官家也不是說都看得慣沈家。
江餘怎麼會不明白其中道理,看見俺沈傾寧這般心中也十分惱火,眼下掩過一絲無奈。
耳邊飄來李靖瑤硬如鐵石的命令:“請了大夫好好醫治,即日起二姑娘禁足傾蘭苑,江先生不必再勞頓前來授課,二姑娘何日知錯何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