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盡歡瞥到江餘凍紅的手,忙吩咐之彤道:“去拿個爐子和厚袍子來,別讓先生凍壞了。”
之彤抬腳剛要走,就被快步過來的上官歆攔了下來。
只見她笑著對沈盡歡說:“我拿來了。”又含笑看向江餘“剛路過時候看見江先生站在這裡,天寒地凍的也不拿個禦寒的物件,真是粗心。”
話聽著是嗔怪沒有毛病,沈盡歡暗地裡瞄了一眼後面的沈傾寧,心裡不禁有些奇怪。抬頭朝上官歆笑道:“歆姐姐果然貼心。”
上官歆將暗紅色的袍子和暖爐塞給江餘:“不打緊,是我大哥帶的備用衣服,我拿來能有用處,總比放在那裡強。”
沈丹霜替沈常安調理身體,還要在府上待上三四日。
上官歆得知沈盡歡打理東堂不能陪玩,就直接來找了沈傾寧,給她當伴讀。要知道上官歆是很聰明的姑娘,沈丹霜很捨得在她身上下功夫。上官歆五歲吟詩背詞八歲撫琴作曲,女紅也很出色,除了不會管理家中事物,好像所有條件都非常完美。
沈傾寧和上官歆這一對比,完全是天上地下,按沈傾寧的性子來,肯定心裡不舒坦。但是總不能因為小氣傷了和氣,說出去還不被別人笑掉大牙。
沈盡歡又打了兩個護膝,趁傾蘭苑未熄燈前匆匆送去給沈傾寧。
幸好沈傾寧屋子燈火通明,沈盡歡進去時候沈傾寧拿著毛筆在練字,桌邊堆了一小沓寫過的紙。
沈盡歡將護膝遞給秋文,上前給她磨墨。
“這晚上這麼冷,就送兩個玩意兒過來,也不怕討罵!”沈傾寧瞄了一眼繼續寫字。
沈盡歡看著黑墨落在紙上瞬間暈染開,隨筆杆移動,橫折彎鈎洋洋灑灑成了一個“誡”字。勁道大,像是要力透紙背,將這個字穿過紙刻到桌子上,壘在一邊的紙上寫著大大小小的“誡”。
沈傾寧像是在撒氣,不動神色地寫著,寫到整張紙再沒有空隙才提筆將紙扔似的放到一邊,重新鋪一張新的繼續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沾著墨的毛筆貼著紙被壓得開了岔,沈傾寧也不重新沾,任由其寫。
在沈盡歡眼裡,這一個字寫的並不是很好,落筆太重,整個字都一樣胖,該收的地方粗,該粗的地方更粗。
“你這是和誰生氣呢。”沈盡歡翻著寫過的紙問道。
誰知沒等到沈傾寧的回複,就聽見水滴在紙上的聲音,沈盡歡愣了愣,撥了沈傾寧耳邊的發到一邊,只見其已滿臉是淚,還咬著唇不肯出聲。
“這是怎麼了?”沈盡歡忙掏了帕子給她擦眼淚。
沈傾寧摔了毛筆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蜷縮著哭的更厲害。
沈盡歡忙讓多的人退下,彎著腰拍著沈傾寧的背。
“為什麼我總是寫不好......總是記不住......”幾乎是哽咽著說話,沈傾寧捂著臉不肯抬頭,又不肯哭出聲怕驚擾了何氏又引來說教,故而悶在那裡哭的肩膀一聳一聳。
“秋文,到底怎麼回事?”沈盡歡厲聲道。
秋文跪在一邊低著頭道:“二姑娘這幾日總也學不進東西,隔日先生就會抽背文章,二姑娘背不出就會被先生罰,罰多了心裡就不好受,奴婢怎麼勸都沒用,求三姑娘快些安慰二姑娘吧。”
“多久了?”沈盡歡問道。
“從上官姑娘來書樓陪讀那天。”秋文道。
沈盡歡一時間想通了什麼,低頭看著沈傾寧:“之彤帶秋文先下去吧,我來和二姐說。”
“是。”之彤道。
沈傾寧情緒稍微緩和了點,抽泣著抬起頭,對沈盡歡道:“上官歆會吟詩作賦,撫琴對弈,江餘講的東西她一點就會,江餘也喜歡和她說話,好像他們才是師徒良友,我就是個在旁陪襯的蠢蛋!
我樣樣不如上官歆,處處得不到江餘的認可。她脾性溫好我脾氣暴戾,她一拿過筆寫出字就能被誇贊,我怎麼就寫不好,我也很努力地練很努力地寫,可是先生就是看不到我,自從她一來,就和先生聊的滔滔不絕......”
沈傾寧是庶出,蒙學自然會比嫡出的晚,也不會輕易地接觸外面的東西,所以學習認知是很困難的,比不得從小就在掌握本領的嫡出兒女。
沈盡歡知道這種差距感,是很挫敗,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差的人,對自己失望,對身邊人失望,逐漸迷失內心自暴自棄。
“我是不是無藥可救了,連先生都對我嘆氣。”沈傾寧問道。
沈盡歡輕輕搖搖頭:“你這麼聰明,怎麼會呢。歆姐姐是多才多藝,可是她總有一天是會回到上官家,回到閨閣,和你一樣再學一些沒接觸過的東西,她也會苦惱也會嘗試放棄,你只是學的晚,不是學不會。”
沈傾寧不再哭,盯著沈盡歡試圖在她眼裡尋找一點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