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苑的手也是髒的,怕把相機弄髒,得先洗手,到水房陳載才告訴她,她不僅手髒,臉頰也是烏漆嘛黑。
“我真想給蹭到你臉上。”舒苑說。
陳載唇角忍不住上揚。
把相機包掛在陳載身上,舒苑費了老半天勁,才把手臉洗幹淨。
拍攝還沒結束,還要拍別的工作場景,陳載一直跟著,好像亦步亦趨的衛士,直到舒苑的工作全部完成。
接下來她就沒活兒,陪陳載去找楊大民就行。
他們要找的曠工晚上七點才能升井,已經到了吃晚飯時間,舒苑他們就先去礦工食堂吃飯,礦工食堂外表帶著油漬包漿,外表破破爛爛,接待人介紹說食堂飯菜貴,一般是單身礦工在食堂吃飯,拖家帶口的都是自家做飯吃,晚飯是兩米飯,紅燒豆腐,炒青菜,舒苑應該是餓了,覺得飯菜還挺可口。
舒苑還在琢磨著臨走的時候要把他們吃飯的錢票留下,就放在接待員的辦公桌上吧。
有接待人員做安排就是方便,等到晚上七點半,他們就見到了楊大民,原來的年輕人已經步入中年,住礦山家屬區,拖家帶口,有老婆孩子。
礦山家屬院的條件非常艱苦,很多曠工家庭住的是十幾平米的工棚,楊大民算是資歷老的礦工,住的平房有仨房間,三十多平米,已經算是最好的住房。
舒苑夫妻倆給這個家庭帶了點心,桃酥、江米條跟雞蛋糕,馬上就成為受歡迎的客人,擁擠的房子裡非常熱鬧。
楊大民的媳婦看上去樸實厚道,給剛下班的物件煮了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楊大民一邊呼嚕嚕吃著,一邊跟舒苑他們聊天。
說起當年的傳染病,楊大民聊得挺歡:“我也得了病,差點死了。醫療隊的人也怕傳染,不得不來。多虧梁保生跟醫生認識,我們這一片也跟著沾了光,那醫生經常往我們這邊跑,我算是撿了條命吧,可梁保生兩口子沒挺住,走了。”
梁保生就是保姆物件,那個司機的名字。
“醫生是誰你還記得嗎?”陳載問。
“那醫生姓陳,早就認識,應該挺熟的。”
陳載試探著問:“陳謹正?”
楊大民撓了撓頭:“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文鄒鄒的,是中醫,給我們用了中草藥,好像有點用處。”
陳載大概能確定是陳謹正,跟舒苑對視一眼,又詢問平時夫妻倆還見過什麼人。
其實他用冷靜掩蓋住了內心突然冒出的想法,陳謹正,給夫妻倆治療傳染病,在夫妻倆去世之前,多次見過他們。
聊了一個多鐘頭,實在獲得不了更多的資訊,楊大民把他們送到山下招待所,舒苑的同事已經幫他們訂好房間,兩人順利辦理入住。
礦區招待所很簡陋,應該有住宿旅客特別沒素質,用床單擦了皮鞋,蹭得黑漆漆的一片,床單沒洗淨就直接鋪上了。
舒苑找服務員換了床單,又把自己帶來的兩個床單鋪在床上,邊鋪邊說:“湊合一晚吧。”
陳載覺得舒苑還挺細心,他都想不到帶床單。
出門在外,不方便聊私密的話題,兩人洗漱後很快上床睡覺。
次日又在礦山食堂吃了早飯,前往長途汽車站的路上,舒苑還有收獲,她拍到了兩張她滿意的照片,一張是小少年趕驢,另一張是小姑娘放羊,坡地上,穿著樸素的八九歲小姑娘周圍有十幾只羊。
照片要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舒苑覺得可以拿這兩張照片參加新聞攝影展。
拍到照片心滿意足,三人坐長途汽車返回路城。
讓小滿開心得是,傍晚放學,爸爸媽媽居然都來接他,看到夫妻倆並排站在一起,小家夥小臉樂得跟花一樣兒,立刻跑過來問:“媽媽採訪順利嗎,爸爸找到人了嗎?”
舒苑伸出雙臂把小家夥託舉起來,說:“很順利,採訪完了,媽媽還下礦井了呢,爸爸也把人找到了。”
小滿覺得自己真沒出息,爸爸媽媽只有一天不在家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爸爸媽媽同時出現,他的安全感跟滿足感都回來啦。
小家夥誇贊:“真厲害,礦井裡啥樣。”
舒苑把下井的事兒說了一遍,還說陳載把她的臉蹭得烏漆嘛黑,她也要蹭他一臉,聽得小滿咯咯笑個不停。
他真不知道該同情媽媽,還是同情爸爸。
陳載在旁邊聽著,嘴角上揚,再上揚。
她應該總能讓人開心吧。
晚上等小滿入睡,夫妻倆終於有時間聊正經的,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椅子上,陳載分析:“財物的下落有三種可能性,一是被夫妻倆藏在某個地方,已經被人找到或者沒有找到;二是就藏在自己家,已經被人拿走,深埋地下的可能性不大,畢竟那兒蓋了樓房會打地基;還有一種可能性是夫妻倆把財物託付給了陳謹正,二人在病重時見過陳謹正,沒有別的人選,把財物託付給他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