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人那邊是如何商量的,程家三人卻是半點不知,也沒處打聽去。不過紅珠向來就心細,又很是明白朱老太太那副心肝的,自然暗暗懂得有她臨走前那幾句話,姜氏在朱老太太面前得不來什麼好。
這事到底也是使壞挑撥人,紅珠並未多言,只隨意拿了個話頭去提醒了李氏和程文涵稍作留心,免得之後又被姜氏作踐排揎。經了這麼些事,李氏也早不是那軟綿不爭的樣子了,又因不幾日就要離了去,心胸裡頭也添了幾分底氣,一聽紅珠叮囑她,她便也不多說,只應了。
這實情果然也被紅珠料中了,隨後兩日姜氏那做派當真有些不顧臉面的,句句冷嘲熱諷也算了,向來她也記著程家一家人搬走後少人使喚,竟硬要李氏多做許多活計。
朱桂達那兒有些看不過眼,說了幾句。
可姜氏拉下臉,只冷然說:“這過了年開了春了,人人都忙著,你只看見我使喚人,怎麼也看看我這兒?我自個也忙的腳不沾地的!我這是要她搬了還是要她抬了?不過家裡頭那些個輕省活計罷了,洗洗衣裳做做菜的,以前她能做得,如今想著要搬了,就身上犯了病做不得了不成?”
朱桂達還待要說,偏姜氏狠狠扔下一句:“她便是如何了,在這家裡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個做大伯的來替她心疼!”
這一句就刺中了李氏軟肋。
李氏青年守寡,這兩年日子苦臉上添了愁色有些憔悴,平日裡也盡穿著寡淡衣裳往老成裡裝扮。可到底過了年她也不過三十,又是一副江南那邊秀氣婉約的相貌,比及那年少青春的還多了一股風韻。而朱桂達年紀三十六七,正正也是身強體壯的時候。
雖說他們這一朝民風較前朝開放,市井人家為著生計,這禮俗上頭沒多大講究,像紅珠這麼個姑娘家也能上街也能做活,而男男女女相見交談也沒多大的避諱。
可偏偏這些事就禁不起講究,若是坦坦蕩蕩的沒人說話也就罷了,若是真有什麼歪話一傳,背後人人指指點點的,這日子也就難過了。
李氏這樣的身份,本來就是怕這些閒言碎語牽扯的,這姜氏這一回口舌還狠絕,為了欺辱李氏竟把自個丈夫也搭上了。
李氏在旁一聽,頓時便面如土色。
朱桂達聞言也覺驚訝,愣了愣,這話他是如何也敢接的,當下只胡亂罵道:“你這什麼話,有事就正經說事,扯這些歪話怪話做什麼!”
姜氏如今聽了這樣不輕不重的訓斥也不如何上心了,假意說道:“我說錯了不成麼,沒看我這兒事情多著,這些貨還等著上架子呢!你有那攀扯的空閒,還不如多做些!”
朱桂達到底不敢多留,胡亂匆匆地又罵一句,很快就去前頭雜貨鋪裡忙去了。
便是李氏見這事糊弄過去,也是半句不敢爭論,矇頭躲了去。
這事回頭讓紅珠曉得了,真真又是氣又是恨。恨不得再衝到堂屋裡跟姜氏廝打一番。
可暗地裡掐了半天手指,紅珠還是忍住了。
她暗想,這約莫也是因著之前她跟姜氏鬧得一場扯到朱伯修上頭,不僅姜氏記恨,連她大伯朱桂達心裡也埋了些芥蒂。若往常,姜氏絕不敢在舍了臉在朱桂達面前提這些怪話,若她敢,朱桂達立時就要發作她,哪兒會像今兒一般只罵一句就算了。
夜裡紅珠當面撞上朱桂達,也覺出來他面上也顯出了幾分不自在。
事到如今,便是紅珠這般心大的,也覺得難受。而李氏向來對朱桂達是十分敬服的,偏今兒又生這樣的事,她到底面皮薄,回頭只自個難受。
紅珠回了屋子就溫言勸她:“娘,那不過是大伯孃氣狠了胡說的。她這般敗壞你名聲,你不罵回去也就算了,怎麼還記著這氣話,自個躲著傷心?那話聽過就算了,別想了。”
李氏哪兒想到女兒還來勸她這樣的事,頓時又覺羞憤又覺懊惱,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管如何,如今這家裡我真真不能待了,我看明日跟二舅他們說一聲,將餘下這點兒物什搬了去,明日就搬,這朱家裡的事就再不理會了。”
原本聽著李氏說立時就搬家程文涵是高興的,可他曉得他娘受了大委屈,就這麼匆忙走了是怎麼看可是窩囊,怎麼想怎麼憋屈。
程文涵心中難受,翻來覆去琢磨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只道:“娘,明明是她不對,怎麼就該我們躲了去?就這麼走了我心裡不快活!我不樂意走!”
李氏忍了半天,一聽兒子這般說卻沒能忍住,紅了眼落下淚來,啞聲道:“你不走,難道還讓你娘去跟她爭吵?辯解我沒那副妖嬈心腸,跟你大……是清清白白的,說她不該欺我,讓她跟我道一句不是?”
程文涵見她落淚更是難受,可還是應答道:“正該如此!是她錯了,就該跟她論個明白!”他轉頭看向紅珠,又追問道:“姐,你這回不生氣麼?往常若有什麼,你曉得了也是去找人理論的,難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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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珠往李氏臉上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看向程文涵,半天才說:“這回就算了。”
程文涵見紅珠不幫他,頓時更氣了,大喊道:“姐!”
紅珠過去半抱著李氏安慰,又說:“我不是不生氣的,我這都是氣狠了,氣過了頭,竟有些提不上勁去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