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因為她沒有天天去上朝,沒有站在李暮歌的身前,每天聽著李暮歌在朝堂上說話,體會著那份超出常人的政治天賦。
“你妹妹在戶部做得很好,本殿下不止一次聽見舅父誇贊她了,她今年也不過十六,對於你我而言,同樣算是小孩子,可誰敢將她們真的看做孩子?你敢說,六娘子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天真爛漫的少年人嗎?”
大公主從來不會覺得,這世上的天才如凡人一般。
天才就是天才,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與旁人不一樣。
“臣確實不能說士玉什麼都不懂,只是殿下,您的敵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太子,只要太子下臺,您拿到儲君之位,天下近在咫尺,何必將多餘的精力,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呢?”
顏士珍其實能明白大公主現在為什麼表現得攻擊力如此強,因為大公主一開始,並沒有將太子視作敵人。
小時候的大公主,實在是非常的幼稚,她相信親情,相信身邊的每一個人,她從自己母親和祖母身上,感受到的全都是純粹的善意,因此她也相信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
結果,皇帝和太子兩個人在最後,各自刺了大公主一劍。
於是大公主再也不相信這世上有純粹的善意了,因為真心愛她的兩個女人,一前一後離開了人間。
“殿下,先將楊家廢掉,只要楊家廢了,不管是陛下還是太子,都沒法阻攔殿下向前了。”
聽了顏士珍的話,大公主的表情變了,那些說不出的沉重和憤怒,像是隨著顏士珍的話,一點點消失。
大公主最後扶額嘆了口氣,“是本殿下太心急了一些。”
她的前半生,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算計,導致她再也沒法去信任旁人,顏士珍和駙馬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相信的兩個人。
“長安公主確實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殿下會想要壓下未來的敵人,實屬正常,如果不是今日朝堂之事,誰能知道長安公主是個如此理智之人。”
顏士珍也沒想到,那個之前在大公主面前裝乖賣巧,表現出對榮陽絕對敵視,一直以來都在幫她們的公主,看上去什麼威脅都沒用的小公主,竟然反應那麼快,而且在利益面前,說翻臉就翻臉。
哪怕對方是自己的敵人,她也能說出幫忙的話來,幫助敵人脫身。
要是換到她身上,她絕對做不到這一步,因為她看見敵人,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用盡一切手段,將敵人殺了。
被顏士珍視作心機深沉的李暮歌,其實當時並沒有想那麼多,李暮歌只是單純覺得,幫大公主沒什麼好處,又不能用那個罪名,當場誅殺榮陽。
再說了,在大公主坑她的那一瞬間,大公主就不是盟友了,在奪嫡戰場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只有兩種,暫時的同盟或永久的敵人。
李暮歌確實討厭榮陽,但她難道就會喜歡當敵人的大公主嗎?開什麼玩笑,她和大公主此前都不認識!
討厭敵人,同時討厭敵人的敵人,又不沖突。
在這種敵對雙方都是她討厭的局裡,李暮歌最希望自己不摻和進去,坐山觀虎鬥,等著兩人兩敗俱傷。
在她想看戲的前提下,強行將她從觀眾席上拉到場上唱戲的大公主,某種程度來說,會讓榮陽更叫李暮歌討厭。
同時被李暮歌討厭的另一方——榮陽,她又跪在了宸極宮前。
這一片地方很少有人會透過,尤其是路過的宮人遠遠看見有人影跪著的時候,他 們大多會識趣地走另一條路,繞開宸極宮。
榮陽跪在地上,眼中滿是迷茫。
她習慣在貴妃生氣後,被罰跪在這裡了,從第一次被罰跪時的羞惱不安,到後來的習以為常,這個跨度長達十五年之久。
第一次她被罰跪,是因為她逃了課,去校場練武,回來後面對貴妃的斥責,她說自己想要去西北軍營,不想留在長寧。
她喜歡舞刀弄槍,所以想去軍營看看,想要跟她那些表兄弟們一樣,在戰場上馳騁,殲滅敵人,守衛國土。
然後母妃狠狠責罰了她,說她身為大莊皇室公主,沒有一點兒公主的樣子,她是李氏的公主,該有李氏公主的驕傲,她未來的該當一個權傾朝野的公主,而不是一個只會舞刀弄劍,不通文墨的愚蠢之人。
幼時的榮陽不明白,為什麼比她還不如的表兄弟們可以離開長寧,去往西北,她卻只能每天老老實實,聽從宮中教習的話學習禮儀,識字讀書,甚至每日幾時起床,幾時睡覺,都得遵從規定。
長大的榮陽明白了,她是公主,是天生貴胄,淩家的子弟在戰場上拼殺,為得是保護她。
她只需要在長寧就行,她只需要傾盡全力保住淩家,那是她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