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人的注意力都被黨爭吸引走,科舉改制或許就能順利推行了。
而李暮歌出了門,則往文綺樓去了,她這次到了文綺樓第一件事不是吃午飯,而是將常盈梔叫來。
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常盈梔破防了。
“盈梔,你是想讓常家平平無奇,一輩子只是某個不起眼的寒門,受人一世白眼,還是想要讓常家背一時罵名,受世代稱贊?”
常盈梔知道常家確實沒什麼名聲,但也不至於受人白眼吧?她現在都成了國子監的官員了,怎麼常家還能受人白眼呢?
常盈梔深吸口氣,當她為李暮歌一句話而憤怒的時候,就說明這句話,正好說到了她心頭。
常家到底有沒有受人白眼,常盈梔自己清楚。
只見她苦笑連連,抬手一拜,求道:“還請殿下收了神通,這話聽著可太刺耳了。”
“兩條路,你選哪一條?”李暮歌靜靜看著她,沒有順著她的話打趣。
常盈梔察覺到了這個選擇的重要性,常氏上下十幾口人的未來,全在她手中了。
常盈梔深吸口氣,鄭重再拜,“殿下若要盈梔選,盈梔只會選擇後者。”
“縱使萬劫不複?”
“縱使萬劫不複!”
李暮歌一拍桌子,起身道:“好!我不要你萬劫不複,我要你從此改名換姓,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著,我還要你全家都拋棄常姓,改換門庭。”
“這、這樣一來,常家就沒了。”
常盈梔驚愕不已,要是常家沒了,她還要什麼常家世代受人稱贊啊?
“不,常家不是沒了,常家是以另一種形勢青史留名了,等過個一百年,你們可以再換回來。”
常盈梔聰明的腦子已經有點兒轉不動了,“殿下,您究竟想要常家為您做什麼?”
李暮歌沒有明確回答她,而是吟了半首小詩。
常盈梔聽詩聽得毛骨悚然。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李暮歌要一把刀,一把來自寒門的刀。
來自那些苦讀數十年,依舊屢試不第,以至於最後瘋魔掀桌的刀。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那為什麼不讓別人來妥協自己呢?
李暮歌盯著常盈梔滿是驚懼的眸子,輕聲道:“這就要看你,願不願意為了你自己的前途,為了家族的命運,犧牲一下你的兄長了。”
為了家族犧牲。
多少世家出身的人,一生都在為這一句話活著,世家女子為了家族聯姻,以自己的餘生,換取家族的繁榮昌盛。
世家男子一輩子活在家族的壓制下,他們得符合世家的要求,他們被剝奪身為人的情感,拋棄自我,只為家族活著。
李暮歌不會做這世道的救世主,她連自己都救不了,又能救誰?
她只是問常盈梔,身為女子,可有犧牲她兄長性命,以繁榮家族,成全自身前途的野心與狠辣?
常盈梔想到了先帝在時,她被家族重視,日日與男子一同讀書,滿心想要出人頭地的日子。
她又想到了,先帝逝世後,她不能再精讀科舉之書,轉而學習女紅,成了待嫁閨秀的那段日子。
她不想成親,與族中長老相對,最後卻不得不為了家族與不認識的男子成了親。
好在她憑借自己的學識,成了世家女子的女先生,後來丈夫早逝,她能做道士,不必再婚。
她成了長安公主的門客,卻還想著要為兄長,為族中子弟謀個好位置。
常盈梔想得太多,意識漸漸恍惚,她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
“常家養育了他,給他吃穿,供他讀書,他沒法當官,家族照樣優待他,如今常家需要他,他就該站出來,為家族犧牲。”
這些話,一如當年族老們讓她聯姻時所言,字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