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一片嘩然,有人抬頭望去,城牆上那般清冷雋秀的人,眉目間卻有著一股陰沉可怖的戾氣,不笑時讓人心有慼慼,笑的時候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晉王叔看清楚了麼?我如今作為太子監國,王叔可有異議?若是沒有,我念及王叔這些年戍守邊關不易,又是帝王血親,免了王叔無召進京的罪責,快快回北境去吧!”
晉王那雙利眼迸射出冷冽的光,他揚聲道:“我只要見陛下一面,就走!”
“晉王叔,我向來秉公,為了王叔徇這一回私情,王叔卻不領情……”沈湛的神情悲憫,清瘦修長的手指搭在城牆上緩緩敲擊,“既如此,那便按大昭律處置吧。李舜,晉王此舉該如何?”
“回稟太子殿下,晉王無詔進京當屬謀逆,應剝奪其爵位,降為庶人,賜死。”李舜躬身垂手道,“是賜死,還是圈禁終身,但憑殿下定奪。”
沈湛嘆息道:“晉王,我知道你對當年未能稱帝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多年來汲汲營營,就等著今日來犯。可天家尊嚴,兄弟道義,晉王就全然不顧了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這等亂臣賊子,我能容,祖宗理法也不能容。”
這一番看似義正言辭的話完全鎮不住晉王,只見晉王哂笑一聲道:“沈湛,你想取而代之的心才是昭然若揭,我看我那皇帝哥哥早就遭你的毒手了吧!這大位輪到誰也輪不到你這個病秧子坐,我大昭皇室又不是沒人了!將士們,攻城!”
三日前,沈行與宋婉就在隨著五軍營和神機營從冀州出發去往帝都的路上了。
沈行餘毒未清幹淨,臉色還有些蒼白,一路緊緊握著宋婉的手。
山路不平整,怕她休息的不安穩,沈行在馬車中一直護著她的頭。
一個顛簸,車輪左右晃動,宋婉睜開了眼睛。
她懷著憂思,本來也沒睡得多熟,抬眸看去,沈行的那雙眼睛沒有了溫和平靜,而是冰冷決絕,彷彿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面對這樣權利更疊的時刻,他的心也是沉甸甸的吧。
一路相顧無言。
若想揭露沈湛矯詔,那必然要拿到真的詔書。
誰能拿到真詔書?
這天底下,能讓沈湛不設防的人,只有她吧。
冀州在皇城後方,五軍營與神機營從後湧入,便可與晉王的五萬人形成對抗之勢。
到了帝都之後,沈行很忙,好幾日回來都很晚了。
如今的形勢其實很難說,晉王說自己是拱衛帝都而來,有正當理由,應無罪責。
而沈湛乃新立的太子,聖躬違和,太子監國,合情合理,內閣輔政,並未亂了根本,晉王無詔進京就是死罪。
各說各有理,在一個深夜兩方終於廝殺了起來,攪弄風雲的手終究變成了戰場上見真章,雙方的野心都昭然若揭。
帝都中人人閉戶。
沈行於神機營中策反了一些人,趁著夜色去了糧草庫。
宋婉思慮再三,現在局勢未明,根源還在於沈湛是否矯詔上。
沈湛十幾歲的時候入過宮,距今已過了好些年,即便和司禮監掌印的私交再好,這二人也絕不可能互相信任。
那麼那份真詔書若是沒有被銷毀,那必然不會藏於皇宮裡。
宋婉一人走在街道上,連個打更的都沒有,她憑著記憶找到陵水巷,院落的門虛掩著,
家家閉戶,有些大宅院門前的燈籠都熄了,黑沉沉的壓抑感難免讓人生了些恐懼。
宋婉看了眼不遠處層疊的宮城,隱隱的光芒輝煌,她眸色冷定,心砰砰跳著,伸手推開了門。
院子裡一片漆黑,居室內有微弱的燭火。
宋婉沒什麼猶豫,信步走到院中,語氣輕飄飄道:“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