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湛平靜的有些反常,回房後甚至還頗有興致地與她小酌了兩杯,睡的也很早。
在宴席之上,她辨認出了蒙面黑衣人之一,那人身上那股浸透的藥香味,絕對是墨大夫無疑。
所以在沈湛睡著之後,她便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到了每次與墨大夫接頭的桃林裡。
那種緊張而震驚的心情,現在想起還心有餘悸。
墨大夫語速很快,“皇帝病危,沈湛怕是要有所行動,今夜本想殺了他……”
“殺了他?那你、你這般大費周章,還不如直接下毒。”宋婉驚訝道,“何況,你不是說不到殺他的時候麼!?他害死那麼些人,他就這樣死了,那那些人就永遠蒙著冤屈嗎?”
“不說了!你、你想法子把這個送出去。”墨大夫捂著傷口,將衣袖中的一卷賬本交給宋婉,“這是沈湛貪瀆的證據,必須今夜送出王府去!王府外有人接應。”
墨大夫神色凝重,一向溫潤端穩的青衣醫者,眼睛亮的可怕,神情鋒利,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冷肅。
這一天終於要到來了,宋婉一直有所期待。
沈湛一步步勢如破竹,不可能這麼耗下去,他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老皇帝耗。
皇帝突然病危,宮闈是否有變她不知道,此刻也只能跟著洪流的腳步走。
她接過賬本,應了下來。
墨大夫在臨走前,遞給了她一顆藥丸,神色凝重,“若是沈湛得以稱帝,東窗事發,你就想法子把這顆藥給他服下,他就會忘了你,姑娘你再遠遁他鄉,後半輩子便可安然度過。”
後來在盆景林被太康縣主叫住的時候,她渾身都繃緊了,太康縣主可惡,卻不該捲入這種奪權密事中來,她便強裝鎮定禍水東引到沈行頭上。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今夜鬧成這樣,他一定是對她灰了心。
在壽宴上那幽冷晦暗的目光,還有毫不留情的轉身,她就知道這次她達到了目的。
他真的不會再糾纏她了。
可有些事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比如後來又被沈行擄到假山裡……
宋婉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只覺得如今風聲鶴唳,與沈行盡快斷幹淨才是,便逼不得已說了更傷他的話。
“你怎麼這麼賤……”
昨夜她輕描淡寫說出的話還猶在耳邊,沈行濕漉漉的眼神,那般憤怒又絕望。
可現在不是悲傷春秋的時候。
宋婉 抹了把臉,將青紗帳撩開,昏暗的光線中,她起身握住沈湛的手,“我都聽見了。陛下有恙,急召你入宮去。”
沈湛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快些收拾收拾,與我同去。別慌,冀州大營本是陛下的十二團營中五軍營的駐紮地,麓山暗營中的人都已經混了進去了。”
他的眼睛很亮,有隱隱的興奮,語氣卻冷定,“婉兒,終於到這一天了。”
秋風蕭瑟,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
宮裡的人來得急,完全沒有給榮王和兒子告別的時間,榮王望著遠去的馬車,想起兒子臨走前與他說的“父親定要守住雲京,無召切勿進京”,一時間心裡一片荒蕪。
皇帝病危,多年前就已發生過一次,那一次一向勤勉的皇帝好些天都沒能來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