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覺得他罪大惡極。
但是他肯定,在他說出這些之後,無論宋婉是什麼態度,他都不可能再放她離開。
他要將她帶在身邊,夜夜與她同眠,再不讓她離開他一刻。
他的罪惡,也包括不擇手段地擁有她。
宋婉咬著唇,抑制住心底湧起的惡寒和震撼。
她凝視他片刻,終是輕輕吻了他的面頰,溫柔道:“怪不得瘦成這樣。”
她不知道如果此刻她要求他停止奪權,他會不會聽。
但她已經不肯給他這個機會了。
聽聞宋婉這樣說,沈湛的肩膀都鬆懈了下來,他將宋婉抱在腿上坐下,頭埋在她胸口,喃喃地喚她的名字:“婉兒,婉兒…”
許多話在心間,多謝你愛這樣無奈又荒唐且卑劣殘忍的我。
其實他不敢相信,他有那麼多的弱點,累累罪行罄竹難書,拉攏權貴,排除異己,苛捐雜稅,陷害忠良……可他無法收手了,他乃宗室子,沒有像官員那樣可以辭官致仕退隱的後路,何況急流勇退的那些官員,哪個有善終了?
一旦倒下,先前得罪過的、提攜過的,都會一股腦的蜂擁而至取你性命。
從一開始走上這條奪權之路,就沒有退路了。
是什麼時候起,開始對權力染指的,他不記得了。
不願記得在宮闈之中遭人白眼的隱忍,也不願記得擔驚受怕如履薄冰的日夜,更不願記得為了茍活而喝下的一碗碗參了毒物的藥。
就像現在,身子明明更不濟了,卻要裝的好轉了給東廠看。
他從沒有能順著自己心意去行事的時候。
他只渴求宋婉,只希望宋婉能像他對她那樣毫無保留地去愛他。
他對她沒有任何隱瞞了,包括骨子裡的自卑和卑劣的佔有慾,他都呈現給她了,她卻沒有離開她,應該是真的愛他吧?
沈湛心中有太多疑問。
可他願意相信她。
“你壓著我頭發了,疼……”宋婉偏了偏頭,避開他的觸碰。
沈湛松開了她,蒼白的臉上是寵溺的笑,“走吧,帶你找地方吃飯去。”
今日大營外面的光景,已然比昨日好了太多。
沖垮的良田眼見著修葺的像模像樣,百姓們空洞的眼神裡有了光。
沈湛領了賑災大臣的實職,盡心盡力去彌補。
在馬車上,宋婉道:“這樣大的事,當真沒人會去告密麼?那個布政使楊階,還有太監汪嚴可信得過?別是養虎為患了。那個商賈金公子,他接觸的人繁雜,珩瀾你怎麼能確定他不會被人蠱惑……”
沈湛看著宋婉憂愁的眉眼,牽過她的手,冷笑道:“婉兒不必擔憂。一個小小的金欒川,能入我的眼,是他們祖上積了德。士農工商,商賈為何排最後?我若想讓他死,不,讓他金氏全族滅亡,像碾死螞蟻一樣簡單。”
“至於其他兩位,都有把柄在我手中,暫且騎不到我頭上來。”
他說話時氣息虛浮,聲音平靜,那輕描淡寫的陰冷蔑視,卻能令人陣陣發寒。
宋婉沒有見過皇帝,可她隱隱覺得沈湛這樣的龍血鳳髓定然是有那位開國皇帝的影子,骨子裡的豪橫難以磨滅,即便是被圈養在江南膏腴之地,也沒忘了弄權那一套。
“婉兒,我會撐著到你生下我們的孩子。”沈湛忽然說道,將手溫柔地覆在她平坦的小腹,“為避免社稷動蕩,我死後秘不發喪,直到孩子長大,能拖多久拖多久。我會揀選合適的輔政大臣監國,提父王為攝政王,進宮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