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探出頭來:“不可!你若是現在就將東西分給他們,只怕是即刻就會引發暴動!”
“餓久了的人是不管不顧的,這山路如此狹窄,現在又下著暴雨,人都看不清,土不免松動,兩邊又沒有攔路石,萬一你推我搡的爭搶,豈不是傷亡更慘重?”
沈行道是,“那你作何想法?”
“將車馬藏於隱蔽之處,我們先走。”宋婉蹙著眉,心有些發慌,“等雨停了再回來,那時如果一切安好,我們再在這上山路上設個卡子慢慢發……”
話還沒說完,只聽一聲巨響,本還透著點光的天色像是被墨浸透,霎時間一片漆黑,只一瞬,又呈現出詭異的紅色來。
紅色和黑色交織,閃現出一塊空洞的天幕,不知是誰先喊出了聲,“山洪來了!”
緊接著是驚恐的叫聲,孩童的哭聲,人群四散奔逃隆隆的腳步聲。
在馬受驚的瞬間,宋婉從馬車中跳了出來,沈行將她穩穩接住,而後冒著暴風雨揚聲道:“別慌,往樹林裡去,弟兄們的輕功都是數一數二的,上樹吧!”
昏天黑地,大地震動,一片哀嚎下本慌亂的眾人在他的指派下,像是有了主心骨,都有條不紊地往茂林中去,一個二個如猴子上樹般,都躍上樹頂,攀上了粗壯的樹杆。
沈行攬住宋婉的腰,精準一提,足尖點地,瞅準了一顆古樹躍了上去。
天地間像是某種上古巨獸蘇醒了,發出嗚咽的怒吼聲,眼看那山澗的溪流瞬間壯大,變成能吞噬一切的洪水猛獸,席捲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人命如螻蟻般。
“婉婉,抱緊我。”他牢牢將她抱在懷裡,一隻手攀著樹杆,怕她聽不見,便於風雨中大聲喊道,“這棵樹有些年頭了,應該能扛得住。”
“我不怕!”她也對他喊,“你別擔心我!”
可她的呼喊被震耳欲聾的巨響淹沒,舉目望去,方才還鱗次櫛比的密林揚起一陣駭人的白煙,最高最粗壯的那棵大樹被閃電劈斷,向其餘樹木傾軋而去,一棵壓一棵地以摧枯拉朽之勢轟然倒塌,朝他們的方向砸了過來。
驚恐的慘叫哭嚎聲不絕於耳,還有轟隆作響的悠長倒塌聲,宋婉怔愣著看著這一切。
忽而想起麓山中煉獄般的場景。
人間煉獄,無處不在啊。
閃電照亮了沈行清俊的眉眼,他的眉骨優越,一雙眼睛看著她時總是那麼深情,深情的讓人心顫。
原來,人不是老了才會死。
人也不是想什麼時候死,就什麼時候死。
許多遺憾,並沒有等有機會再彌補的時候。
沈行的身形在狼狽的震蕩中盡力支撐著,在她腰際的手收緊了,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宋婉的眼淚忽然湧了出來,與雨水化作一片。
他像是感應到她的眼淚,卻沒有法子騰出手來擦去她的淚,只在悽風苦雨中看著她溫柔道:“婉婉……”
她的眉眼瀲灩動人,眼尾像是染了胭脂泛起薄紅,烏發散亂著,一張臉煞白,在這渾噩的天地中有決絕的美,又有種足以讓男人心生憐惜的楚楚動人。
沈行不禁笑自己,這樣生死關頭,都能被她吸引的心神 蕩漾。
她的眼神變了,離他離得愈發的近,這樣近的距離,只在他的夢中和她偶爾鬆懈的夢中出現過……
沈行不禁屏住呼吸,有些恍惚和不解,還沒等他想明白,她便摟住了他的脖頸,冰涼的紅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她輕聲說,“珩舟,我一直,一直都喜歡你。”
“我早就想親你了。”
“從得知你為我認下那殺人之罪過時,我就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