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即將分別的靜謐夜裡,沒來由的,她就有點裝不下去了。
她很想說,我不願。
可她不能。
宋婉垂下頭,隱去眉目間的蕭瑟之意。
再抬起頭時,她眉眼彎彎,柔聲細語道:“夫君。”
“嗯。”他貼了上來,聲音很低,像帶著陰濕的水汽,“真希望你腹中沒有孩子。”
宋婉從他平淡的嗓音裡聽出了難以掩蓋的嫉恨和厭倦。
其實宋婉對於子嗣並無女子天生的那種母性,甚至說若不是要鞏固地位和情況所迫,她一生無子也並無不可。
可男子不是對血脈的延續都有種執念麼?尤其是沈湛這種身體虛弱的,怎麼他也如此顛悖?
沈湛眼看著宋婉的笑容僵在皎潔美好的臉上。
他是個瘋子,在她告訴他她有孕的那一刻,他胸臆間驀然升起的不是喜悅,而是惶然和煩躁。
他想佔有、纏繞她,想讓她孕育他的骨血。
卻不想與任何人分享她,包括他的骨血。
這樣矛盾又不被世人能理解的想法,他本想深深按在心底。
卻還是……
宋婉強作鎮定,伏在他肩頭,軟軟儂儂嗔了聲,“你困糊塗啦……”
這一夜,沈湛的手,一直輕輕覆在她小腹上。
宋婉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心驚。
翌日,王府外。
下著雨,細細密密如沾水的紗。
雨水打在姜黃色的傘上,順著傘脊滑落在地上,呲出一個小水花來。
東廠督主身上的四爪蟒龍龍紋隱在雨幕裡,讓人看不真切,卻有種來自權勢燻然的壓抑。
沈湛為宋婉攏了攏衣領,指尖觸及她的面板,溫潤嬌嫩,她楚楚看著他,嫣紅的唇微張。
她不需做什麼,就足夠讓他心生歡喜和不捨。
他低聲重複道:“等著我。”
宋婉點點頭,“去吧。”
沈湛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
宋婉閉上眼,揪住他的衣襟。
沈湛的懷抱冰冷,鼻息間都是清苦凜冽的藥香。
周邊的東廠番子黑壓壓的,帶來難以忽視的壓迫感,宋婉覺得在這樣的場合說不了什麼體己話,何況她也不知說什麼,怕說多了讓沈湛生出不捨來,便將自己的手從他掌中抽離,低眉順眼地囑咐了些場面話,轉身逃似的轉身往王府裡跑去。
剛跨進王府門檻,她忽然頓住,想回頭再看看。
她以為他走了,但他根本就沒動,還站在原地,就那麼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