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便是心思敏感敏行訥言之人,親眼看著一個個一同被送來的兄長們消弭於深宮大內,就像平靜的湖面下是洶湧的暗潮,一不留神,就會被拉下去。
泛起的那一點微瀾,無人在意。
他不得不給自己灌些藥,讓本沒那麼差的身子變得日漸潰敗腐朽,讓皇帝認為他不足為懼,這才保命活下來。
身邊的世子們一個個的消失,這還不止,還要牽連血親、旁支,東廠領了命出皇城去,等再回來,帶來的就是一支宗室血脈的覆滅,懿王叔子孫眾多,連血親帶旁支,據說東廠殺得刀都捲刃了。
沈湛回憶起少年時期,皆是在皇權高壓下,如履薄冰的恐懼、親自喝下寒涼毒物的狠絕,暗無天日的歌舞昇平,像是醒不來的噩夢。
在這樣的苦痛下,他不願就此脊樑被敲斷似的畏畏縮縮,而是滋生了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的慾念。
權力,誰不想要?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本就是王侯,為何不能染指那高位?
離得近了,宋婉這才看到他的神色,平靜中透著隱隱的癲狂。
“我都告訴你了。”沈湛將宋婉拽得近了一些,“你便再也走不掉了。”
其實無論她什麼決斷,他都不會讓她再次消失。
大不了打造一座像麓山一樣的囚籠。
宋婉怎會不知這一點,按下心中的波瀾,伸手撫上他的臉頰,“這麼燙?”
他的面板燙的驚人,似乎正在發著高熱。
沈湛搖搖頭,視線完全緊鎖在她臉上。
宋婉:“你病了。”
沈湛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冷漠道:“你現在知道了這些,你不勸我?”
“你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又能改變什麼呢?”宋婉不解道,“要是就此收手,只怕更多人想要至你於死地。”
沈湛看著她,一動不動看了好一會兒。
就像是雲遮月,雲霧散去,露出月皎潔的真容來。
她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他是個陰暗卑劣有違君臣之道的篡奪者,竟不規勸也不鄙視他,全然不似他想象的那樣驚訝萬分後哭泣害怕。
他意識到這個秘密將他和她徹底聯在了一起,她會與他同生共死,無法再擺脫他,他就生出前所未有的興奮來。
“我問你,這事可會牽連與我?”宋婉問。
“若是敗露,不止牽連你,榮王一系都得死無全屍。”沈湛道。
她看著他,笑道,“不會敗露,珩瀾不會讓我處於危險的境地,是不是?”
月色下的她,清豔美麗,冷白的面容帶著恬淡的笑。
迷人極了。
她知道了一切,不顧未來可能發生的危險,還願意在他身邊。
她擁抱了他。
沈湛壓抑的喘息在她的擁抱下漸漸平息,頭竟有些發暈,心像是跌進了柔軟的雲裡。
他抱著她不說話,越抱越緊,像是要嵌入骨血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