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沒有點燭,只有幽幽的月光從鏤空的藻井灑下,沈湛按了某處機關,巨大的佛像發出沉重悶滯的聲響,露出一道一人寬的門。
沈湛閃身進去,宋婉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但沈湛的腳步卻沒停緩,似乎不需要適應黑暗。
是向下的臺階,走了十步開外,石壁兩側就有火把照明,宋婉愈發不安起來,這石階像是沒有盡頭,除了黑暗就是黑暗,那火把吞吐的火星子都變得陰森可怖起來。
“別怕。”他道。
宋婉乖順地嗯了一聲,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以示回應,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呼吸一滯。
黑暗中,時間的流動變得模糊,不知過了多久,宋婉終於聽到了聲音,金石交擊聲,沉重,急促……
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
從那幾乎被搬空的山裡出來時,並未走來時的路。
通往的地方,就是那一夜遇刺的後山。
初夏的夜晚月朗星稀,微風徐徐。
明明是讓人感到舒適的夜,宋婉卻覺得渾身血液都像是凍住,又像是沸騰到了頂點。
沈湛站在月色下,看著她平靜道:“現在,我可以親你了麼?”
他已將所有秘密展示給她看。
宋婉深吸了口氣,努力整合腦子裡的資訊,最後得出了那個結論。
她道:“你是要謀反?”
沈湛不置可否,只淡淡看著她。
“聖上禦極已四十年了。”宋婉道,像是在審視,“若是剛登基時天下未定,還有可能。如今聖上垂治天下,整頓吏治,江山社稷盡在掌中,大昭的根基已經穩了,你這麼做,有幾成勝算?”
沈湛告訴她,“婉兒知道的與萬民所看到的一樣。你只看到聖上垂治天下,卻並未看到他如何弄權制衡。宗室、寒門、武將、世家的矛盾並非是自己挑起。”
“我若不取這天下,聖上必然會在傳位前平了榮王府。”
“還有晉王,在北境鎮守邊關不假,通敵賣國也是真。聖上心裡清楚這些,為何遲遲不立儲,並非是他真的沒有兒子,而是在為儲君鋪路,掃清障礙。”
“這等事並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達成,前些年被處置的懿王叔、詹王叔,旁系甚多,能人異士都已被我收入麾下,還有門客數千。”
“聖上嚴格控制武官數量,兵馬大權牢牢掌控中樞手中,但卻十分喜歡抬舉文官,不止禮賢下士,說封個一品大員就封,說殺頭也殺得快,可謂是流水的文官。”
“抄家的,流放的,多的是心有不甘的。而朝中關系盤根錯節,江山並非看起來那樣固若金湯!”
沈湛一口氣說完,忍不住一陣咳嗽。
垂眸,又看到宋婉那種熟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頓了頓,平靜道:“何況,追求權力何錯之有?那個至尊的位置,誰不想坐?”
有這樣的慾望,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事已至此,他也不屑於將自己隱藏在道貌岸然之下。
被送去帝都的那些年,明面為跟在帝王身邊參贊機要、讀書學習,實則與質子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