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說宋姑娘傷了世子的,真的!”
冰冷的聲音響起,“世子有命,今日在場之人,殺無赦。”
而後是刀劍刺入血肉的噗呲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後歸於沉寂。
宋婉覺得自己像是飄在了空中。
垂眸望下去,諾大的惜春園被血色侵染,奔跑逃竄的,提刀追趕的,帷帳燃起了火……
夜很長,天像是再也亮不起來了。
而另一邊,沈湛額上都是細密的汗,胸口的那個洞一直在往外淌血,他本就蒼白的面容白的可怕,眼睛中爬滿了充著血的紅血絲,整個人面容森冷而暴戾,像是從無間地獄爬上來的豔鬼。
即使這樣,他仍冰冷而淡漠地發號施令, “殺了他們,一個都不能留。”
天亮了起來,宋婉卻還無意識地遊蕩在惜春園。
浩浩蕩蕩一群人在往惜春園的方向,不一會兒,那群人魚貫進來,打頭的那個一襲玄色袍裾,袍角用金線繡著猙獰的雲龍紋,那一雙黑色的緙絲皂靴上……
四爪蟒龍。
是榮親王來了。
宋婉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換了兩茬。
似乎過了很久,窗外的盎然綠意透過朦朧的窗紙都要氤氳進來。
屋裡的炭火已經撤了。
她坐起身來,喉頭發澀,發不出聲音來,下了床,頭暈目眩的,站定了一會兒,緩緩推開窗。
院子裡已開了花,枝葉繁茂,滿目的白和脆嫩的綠就這樣撞進了視野裡。
春天了啊。
院子裡灑掃的婢女看見宋婉,愣住片刻,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過來。
“宋姑娘,您、您醒了?快,快去告訴世子和墨大夫!”
“宋姑娘,您快回床上去,這大病初癒可不能受風。”
“您可算醒了,世子知道了指不定多開心呢!這些日子世子每日都來陪您,就等著您醒來呢!”
宋婉看著一個個陌生的面孔,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但胸臆間的血腥氣提醒她,一切都發生過了。
不一樣了。
她回到床榻上,定定看著帳子頂。
不一會兒,居室的簾子被掀起,沈湛一襲月白色廣袖被不知哪來的風灌滿,他本就單薄高瘦,這些日子又瘦了許多,乍一看冷冽飄然,像是要乘風歸去。
他走到宋婉床邊坐下來,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婉兒。”
宋婉渾身繃緊,身子不自覺地向後挪了半分。
沈湛察覺到她的疏離,本就陰鬱蒼白的面容更白了,眼尾卻染著薄紅,似乎溢滿了難以言狀的強烈情緒。
他想笑,卻難以牽動唇角。
許多時日不見她清醒,這一醒來,就如此怕他……
還是沒能將那夜的記憶抹去麼?
他看著她,竟有一種荒謬的沖動,想要扣住她的後頸粗暴地吻她,吻得她窒息沉淪不敢再躲他,想要讓她胸口的傷痕與他的血肉相連,想把癲狂可恥的一切暴露給她看!
沈湛似乎能聽見自己快如擊鼓的心跳。
他眼神閃爍,撫過她悄然落下的眼淚,而後將手放進嘴裡,品嘗片刻,像是被慰籍,躁戾的情緒有所舒緩。
他看著她,眉目舒展開了,“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