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怪你。”他道,而後又對著跪了一片的婢女們道,“你們下去吧,別在這杵著了,今夜之事誰都不許外傳。”
“是,謝世子……”婢女們齊聲道,聲音輕柔。
翌日,宋婉看沈湛病情穩定了,才從他房中回到酌香館,洗了個澡,仍然心有餘悸。
他這樣一個自尊的人,在犯病的時候卻只能任人折騰擺布。
那樣喜潔一個人,高熱燒得滿頭是汗,頭發都被汗浸濕了。
咳得厲害了便會吐些東西出來,他難受成那樣,還強撐著喊她出去,待讓人清理幹淨了自己,汙穢之氣散去,才讓她進來。
她後知後覺明白沈湛為何沒有什麼口腹之慾,原是因為總會咳嗽,咳得厲害了會吐,不如少吃、不吃。
只是長期以往,便把脾胃也搞壞了。
怪不得面色蒼白,瘦得嶙峋呢。
宋婉深深嘆息一聲,沈湛也是個可憐人,這麼活著,對誰來說不是種折磨呢,怪不得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日子一天天過,沈湛漸漸好了起來,只是還未到冬日,雲京竟比往年都冷的要早。
連落葉都未落幹淨呢,天空中就飄起了雪。
沈湛房中是最早供上銀絲碳,燒起地龍的。
門縫已密密實實地封過一次,門上還掛了厚重的門簾,宋婉一進去就覺得溫暖如春,待久了甚至有點憋悶難受,可即便如此,沈湛還是臉色蒼白,靠近他,便有種陰寒的氣息。
看著宋婉熱的紅撲撲的臉,沈湛冷哼道:“你走吧,不必日日來看我。”
“世子這病加重,有我的責任。”她將袍子卸掉,裡面穿著晶粉色的流雲紗,襯得整個人愈發生意盎然,“我得對世子負責呢。”
宋婉也是來了王府才知道,冬日裡不必穿襖子,不必穿那麼厚,每個院子裡都燒著地龍,下了雪後出行時有轎攆,繡鞋都不必著地,婢女還會往她手中塞個紫金手爐暖著,根本不冷。
誰不向往好的生活呢,誰不想過舒服點?
能讓她過舒服日子的,便是眼前這病懨懨的青年。
想到這,宋婉走上前去坐在沈湛榻邊,從袖中掏出個橘子,“嘗嘗?這是我種的果子結出來的,來之前我放在紅泥爐上烤過的,一路又揣在懷中用暖爐暖著,可好吃了。”
沈湛在冬日裡是不可以吃水果的。
可宋婉想,不能吃水果無非是果子寒涼,可橘子性溫,還有潤肺止咳、生津止渴的功效壓,而且是暖過的橘子,總可以試試吧?
沈湛接過,看著她。
“幹嘛呀?”她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忽然福至心靈,“難道要我幫你剝?”
他面無表情哼笑道:“難道還要我自己剝?”
宋婉認命地給他剝開橘子,趁他剛咳嗽完嘴還沒閉上,順勢將橘子瓣兒塞進他嘴裡。
橘子烤過後,甜味被催了出來,伴著溫熱,入口即化,好吃的沈湛忍不住坐了起來,將她手中的另一瓣接過來,點點頭,“來年再喊人多種點。”
宋婉笑眯眯地看著他吃完,“其實外面也可多美景了,下了雪,你都不知道王府那些景緻有多美!天上宮闕一般!”
王府的景緻,春夏秋冬,沈湛都再熟悉不過,那有什麼美的?
她好像什麼都沒見過,什麼都覺得好。但看著她感慨的模樣,他也不自覺地生了些興致。
王府的園子雖崢嶸軒峻,卻遠不如在江南的惜春園聞名天下。
她自南方來,定是不習慣雲京的寒冷吧?
“雲京今年冬天太冷。”他忽然開口道,撩起眼皮看向她,“我明日去稟明父王,搬去江南養病”
“啊?江南?什麼地方?”她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