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倒吸了口氣。
若是真如此,合了八字的待嫁新娘死在婚禮前……這般觸了眉頭,榮親王勢必會震怒。
結親家不成反成仇了。
“我的姑娘哎,你可不能想不通啊!娘就你這麼一個閨女……”段氏哭嚎著撲在女兒身上,轉頭瞧著丈夫,“老爺,你說這可怎麼好啊……”
宋老爺看向一旁的宋婉,道:“婉兒,你來勸勸你姐姐。”
而後沖段氏使了個眼色,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日頭已經出來了,高懸於天際,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老爺,閨女是真的不想嫁。”段氏說,悵然地捏了捏眉心,“今日得虧是發現了,若是哪天一個沒看住,閨女真尋了短見,只怕要將我們一家都填進去還不夠。”
宋老爺嘆息道:“你說的這些我能不知麼?可若拒了榮親王這種門第的親事,誰還敢上門娶她?那不是跟榮親王作對麼?”
“嫻兒嫁過去說是沖喜,那萬一沒沖成,那短命郎君一命嗚呼了,屆時嫻兒該如何自處……你忍心看她年紀輕輕在高門裡守寡嗎?”段氏保養的極好的手撚住宋老爺的衣襟哀哀道。
見宋老爺有所動容,段氏繼續哀泣:“且不說那世子的命途有多兇險……即使身體好,如今光景,也是不得善終之人啊!”
宋老爺頹然自語:“那你說!那你說怎麼辦!”
段氏朝宋嫻閨房中看去,只見宋婉坐在床榻邊,托腮笑著,嘴唇翕合不知在說些什麼,宋嫻面色稍霽,竟是比方才好了很多。
一陣清風拂過,宋婉將鬢邊淩亂的碎發別到耳後,那側顏精緻美好,乍一看去和宋嫻有幾分相似,卻比宋嫻看起來要康健、紅潤。
段氏心裡曾多次浮現的想法愈發清晰。
如今這忽而起的念頭,儼然就是救命稻草!
“老爺,莫不如、不如叫婉兒替了嫻兒吧?”段氏壓低聲音道。
宋老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表情變了又變,袖中的手徒然收緊。
青瓦上的積雨忽然滑落一片,砸在廊下水缸中,驚得兩尾魚兒匆忙潛進睡蓮底下。
忽然,那種被肆意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星月烏蒙,一道修長的身影被月光投落在窗紙之上。
來人身姿挺拔,利落的夜行衣將他的身形勾勒的肩寬腰窄。
“是我。”窗外的男子低聲道。
宋婉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進來罷。”
他應是冒雨前來,鬢邊半濕的黑發增添了幾分蓬勃的生命力,露出的脖頸面板很白,一根青筋微微凸起,看起來又野又欲。
眉眼間壓抑的幾分漠然的戾氣,在看見她時,便消散不見了。
青年的目光落在坐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臉色倏地一紅,飛快地移開了眼。
她穿的實在單薄,薄薄的錦被也只是做樣子般搭在腿上,露出的腳踝又細又白。
走得近了,才發現她枕畔的書,他俯身低聲道,“燭火暗,仔細傷了眼睛。”
宋婉搖搖頭,眼睛微紅,看著他。
他走近才看清了她,忙坐下伸出手探宋婉的額頭,“這麼燙?怎麼了?”
宋婉剛想說話,一張嘴卻發現喉間灼熱,她短促地咳嗽了兩聲。
“我去給你拿水。”青年心疼道,轉身便去桌案上給她倒水。
宋婉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白日裡,父親對她說替姐姐嫁給那病弱世子的荒謬事,她雖訝異,但僅僅片刻便恢複了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