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正經人整日裡正事不做,擱那棋盤上數麥粒啊。”
哦,原來罵的不是他們手中那題的好事者。
話說什麼題目需要在棋盤上堆麥粒啊?
“這好事者說不想在棋盤上放棋子,他要在上頭放麥子。第一格放一粒,第二格放兩粒,第三格四粒,其後每格皆倍之,問我最後總共需要多少麥粒。”
凡田也是學過《算數書》的,隱約覺得這數字累加起來恐怕最後不會太小。
他同情地望了過去,抽到這樣的題目,也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弟子,與算學數術有關,墨家?陰陽家?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來人沉默了片刻,一臉沉痛道:
“在下,小說家。”
凡田:啊?原來你們小說家的人還沒餓死?
不,別誤會,他沒有任何惡意,他就是單純的疑惑。
據他所知小說家起源於周朝時期的稗官,最初是負責蒐集民間詩歌、風物,讓君王傾聽民間聲音的小官。
他們的主張是普通百姓的生活瑣事、家長裡短、世間風貌也很值得記錄、流傳。
或許記錄之外還帶著點借民間聲音勸諫君主的意思。
但就像史家不算主流思想學說一樣,小說家更不算。
且小說家慘就慘在,他們還幹不過正經史家,拿不到朝廷官位供奉。
歷朝歷代皆修史,修的是帝王史、王侯將相史。
至於普通百姓吃什麼、穿什麼、議論什麼,除非造成了大變故,誰來管你?
在正經史家眼裡,這群記錄街頭巷聞、家長裡短的小說家,實在上不了臺面。
且你個人耳目有限,誰能保證你傳達的,就一定是大多數百姓心中所想?
至於說百姓在乎?他們還不認字,甚至吃不上飯呢。
凡田在心裡感慨小說家就業艱難。
凡穎卻是一臉驚恐:“小說家都得研究算學?”
算學啊,她想起了自小被《算數書》折磨的恐懼,那真是寧可隨阿爹下地除草,也不願意多看一個字。
那名小說家搖頭嘆氣,“這倒並非,我喚祝謠,殿下並不是強要我算出這道題,殿下只是要我將它編成百姓也能聽懂的歌謠故事,便於傳唱。”
“殿下還說了,我們既然能將記下來的民間傳聞說與君主聽,那為什麼不能說給普通百姓聽?”
“既然都給百姓說故事了,為什麼不能創造推動些有益的趣味傳聞?殿下將其稱之為科普。”
凡穎一臉震撼:“聽起來好厲害。”
祝謠搖頭苦笑:“哪裡哪裡,我只是聽多了故事而已,如今要我編故事,我哪能不小心琢磨。殿下說是說不用我算,可我若是心裡沒個底數,哪裡知道該從何處講起,又歸往何處呢?”
凡穎一臉同情:“那您需要麥子嗎?我們家中應該還有一些。”
祝謠露出了笑意:“多謝女士注4)仁義,這倒是不必,我正欲往渭水河邊去,河邊泥沙多如繁星,總能叫我數個明白。”
父女倆目送著這位小說家遠去,“祝願他能數個明白吧,”凡田憐憫。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話說回來,阿父你日後是不是也得數豆子?”凡穎真誠發問。
凡田:!!!還真是!一畝地能得多少豆、能開多少花來著?他要數多少來著?
難道這就是吃那盤茱萸菽玉,吃出來的豆子緣分嗎?凡田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