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帝嘴角微微勾起。
下山的階梯不怎麼好走,但比起上山還是要快上許多。
入夜不算久便重回了山腳。
翌日還要早朝,陸衍眼中的寧帝,比旁人還要自律。
寧帝的馬車是直接回宮中的,山腳下有心腹在等,寧帝並未同陸衍一輛馬車。
只是上馬車前,寧帝又打量了陸衍一眼,深思熟慮許久,才沉聲道,“你這趟來燕韓,原本就是要將東宮同二皇子平安接回西秦京中。這月餘兩月的時日相處,朕看得到你身上的變化。馬上就是端陽節,朕要啟程前往雲山祭祀,朕離京之後,你就帶東宮同二皇子動身回西秦。”
陸衍意外。
寧帝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裡帶了深邃幽蘭,以及,刻意掩飾下的叮囑和關切。
“一個人身上若少了磨礪,終究難成氣候。一個人能走多遠,他身上的磨練就該有多厚重。陸衍,希望朕下次見到你時,你是另一幅模樣。”寧帝說完,身旁的侍從撩起簾櫳,寧帝上了馬車。
陸衍微楞,但很快反應過來,朝著馬車的方向躬身拱手,算辭別。
等馬車同護送的侍從一道行出稍遠,陸衍才抬眸。
寧帝今日同他說了許多話,而且從一開始就讓他記住今日兩人說過的所有話。
端陽節祭祀,寧帝要提前離京;也讓他帶東宮和二殿下啟程返回西秦。
陸衍微微攏眉,寧帝是在暗示他,西秦國中這些事,也包括燕韓國中的這些暗潮湧動,都會在寧帝動身離京祭祀後湧向他。
燕韓京中的這月餘兩月,也包括秦朝暉出事之後的這段時日,寧帝不是什麼都沒做,而是做了很多,所以眼下東宮和二殿下才能安穩,他也有時間在燕韓京中細致觀察,察覺周圍的人與事。
而如今寧帝要離京前特意提醒他,也就是說,從寧帝動身離京那天起,燕韓京中的庇護就消失了。
他在燕韓京中要如何做,能如何做,就只有靠他自己。
—— 一個人身上若少了磨礪,終究難成氣候。
寧帝已經暗示過他。
他這趟回西秦不僅不會順利,還會舉步維艱。
西秦國中有人不想東宮與二殿下能回京,燕韓國中亦然。
秦朝暉一死,西秦與燕韓名義上的紐帶便斷了。
天家同寧帝能碰面的機會幾乎為零,想要重新建立西秦與燕韓之間的信任又變回了一條鴻溝。
在這條需要時間彌補的鴻溝裡,背後藏了心思的人都會使勁渾身解數,想漁翁得利。
西秦與燕韓之間的關系,從來都不僅僅是西秦與燕韓之間的事。
還有蒼月,巴爾,長風,羌亞,甚至南順……
這一趟來燕韓,他看到了在國中看不到的東西;同寧帝一處的時間,他心裡很多想法和念頭好像都潛移默化與以往不同。
希望東宮和二殿下回不去西秦的,不止西秦國中之人。
還有希望西秦國中生亂,可以趁亂分一杯羹的。
寧帝的話已經很明白。
只要他們從京中離開,寧帝就不會插手。
即便是在燕韓,但到底是西秦的皇子。
有人想要西秦國中亂,也想要西秦與燕韓間隙,秦朝暉的死就是開端,昀王的死更是火上澆油。
寧帝心中很清楚,所以昀王之死才密而不發,讓人無機可趁。
天家這處未免能有寧帝的帝王心術。
後日就是端午,這趟回西秦肯定風險重重。
來燕韓之前,他一直以為這一行最大的障礙就是寧帝,天家同他交待最多的也是堤防寧帝;而這月餘兩月一過,他才清楚知曉,寧帝留東宮和二殿下在京中是最大限度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