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奈奈的功夫不錯也不用人保護,她唯一的缺處就是沒出過遠門不太識路。若是沒有人帶路,小姑娘恐怕只能來青陽宗看散場了,到時候金銀臺的比武都結束了。
他們四方會常年行走四方賣藝,對於老弱婦孺,向來都是秉著能幫一把是一把的態度。
日頭逐漸西斜,千金堂的馬車疾馳而來,七寶揮著長鞭子遠遠叫嚷著,“諸位讓一讓!”
“有急事上山!”路人見狀紛紛散開,小販連忙挑著貨物往兩邊走去,街上一時有些慌亂嘈雜,後頭緊隨而來的是騎著馬的沈難與應逐星,草簾被震開,車裡頭坐著的謝尋安與葉嬋。
千金堂的馬車在潼川府暢通無阻,不少人都認出來後面是青陽宗的應逐星。車輪滾滾揚起了一路煙塵,奈奈的冪籬被疾風吹開,底下遮的是一隻灰暗的眼睛,不期而遇的人漸行漸遠,落下的面紗很快遮住了珈奈的神情。
“急什麼也不知道”陸雪鱗啐了一口灰,嘟囔道:“還好都喝完了,沒浪費。”
四方會的同伴喝完豆腐腦,認同地點了點頭。客棧前面忽然傳來了女子幾聲清脆的嗤笑,“陸雪鱗,一段日子不見,你還是一樣的落魄。”
街對面的娘子懷抱焦尾琴,青絲用銀簪挽成流雲髻,暮色為美人蒙上了一層輕紗,卻襯得她昳麗的面容愈發柔和,尤其是眉間一點硃砂。
陸雪鱗眸光眯緊,“冷青燭。”
看笑話的人他熟,死對頭老久了。
前陣子四方會和天音閣遇見了,兩邊別扭地商量要好好排一下今年的破陣曲,不想舞樂合奏了才半個時辰的功夫,領頭的陸雪鱗和冷青燭就大打出手。
一個嫌棄樂聲節奏有問題,一個覺得他平日裡扮女人羽衣舞跳多了,根本就跳不好破陣曲。
偏偏兩邊門中都有規定,每三年都要去青陽宗參加青冥問道,這都是祖輩的老約定了。定下的時候大家剛從梨園流落江湖以藝為生,園子裡的人還沒有鬧掰,四方會和天音閣還在一家。
陸雪鱗還記得那天,他拔掉了冷青燭頭上的簪子,冷青燭不客氣地撓花了他的臉。
兩人不顧體面地扭打在一塊,最後索性一拍兩散。
冷青燭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帶著天音閣的人進了客棧。陸雪鱗暗道不好,他飛快竄了進去,搶在冷青燭付錢之前掏出了銀子,“掌櫃的,八間房。”
“好巧呀,冷大琴師也來潼川府。”陸雪鱗依著櫃臺攀談,他漫不經心地瞟了冷青燭幾眼,“銀錢落定,我們先定的。”
素手掃過琴絃,冷青燭的琴音多了三分凜冽,陸雪鱗放在櫃臺上的銀子一震,掌櫃慌張道:“小本生意,二位千萬別動手!”
“你的琴越來越難聽了。”陸雪鱗不由白了她一眼,他瞧見冷青燭指尖染著的新鮮丹寇了,顏色如雪中紅梅,“品味也變差了。”
“可惜了,陸郎君這俊俏的臉....”冷青燭垂眸看著自己的指甲,幽幽道:“又要花了。”
死對頭見面分外眼紅,掌櫃顫著聲音急急念道:“八間房沒有了,只剩兩間大通鋪了,兩位客人要是不嫌棄就將就一下,不願的話出門左拐還有一家。”
兩人偏過頭,齊聲說道:“罷了。”
這幾日潼川府人多,明日就要上山,今夜怕是滿城都沒幾間房,他們行走江湖不嫌棄大通鋪,只是兩邊的人有男有女不方便合寢。
陸雪鱗和冷青燭對視了片刻,各自看向了自己的人。
天音閣帶來了八個人,唯有敲羯鼓的是個少年。為了跳破陣曲,四方會帶著都是青壯男子,除了半路加進來的奈奈。
陸雪鱗嚥了咽口水,猶豫著開口,“這樣吧...”
“小天,你今晚跟陸郎君擠擠。”冷青燭毫不客氣,她朝著珈奈輕輕揮了揮手,“這位小娘子你就跟我走吧。”
雙方的矛盾告一段落,陸雪鱗不放心地叮囑道:“對我的人好點。”
“我才不像你。”冷青燭不在乎地瞟了他一眼,帶著珈奈就走了,小天順理成章被留在四方會,陸雪鱗有樣學樣地攬著人,“別怕她,你要是在天音閣過得不好,可以來我們四方會,我們也缺人敲羯鼓。”
小天愣愣地搖了搖頭。
又是一個傻小子,陸雪鱗嘆了一口氣,“走吧走吧,洗洗睡了。”
夜深人靜,歇山殿的飛簷挑著殘月,淩雲峰上江驚塵的屋子擠滿了人。季衍待在應逐星身旁,拽著他的衣角悄悄看手腕上的傷,那塊地方痊癒了,但落下了難看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