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涼。”謝尋安被凍地一激靈,眯著眼睛坐正了身子,葉嬋將薄毯從地上撿了起來,“你怎麼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謝尋安睜開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廢話。”
“你試試白天被灌了酒,夜裡又被人拉去山上賞月,前半夜在幫人挖坑,後半夜好不容易消停點才說了兩句話,結果困得睡過去了,一睜眼老人家沒了,日出之後開始放血,爬了幾座山頭去養花。”
“採完花又翻幾座山頭回來,你想著先回後山處理一下老人家的後事,然後在慢慢跟幾個睡了一夜的家夥講事情的經過,沒想到那群家夥已經在等著你了。”
謝尋安的怨念喋喋不休,“蒼天可鑒,迦晚是壽終正寢,她九十幾歲能在睡夢中走已經是喜喪了。”
“不能因為我家那位老祖宗還活著就以為世上老人都能一直活吧,況且我祖母也去了。”謝尋安總算清醒地看著葉嬋,葉嬋幽幽道:“我祖父也去了。”
“生死都是常事。”
“他們都是上上輩的人了。”
再者說,迦晚後半輩子作惡多端,她能有這樣的結局真的是天賜了。謝尋安說完心裡也舒服了許多,江湖是非多,因果也多,誰又能真的對得起誰呢。
葉嬋張了張口,她想問的是,“你說大祭司咒你一生孤苦,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呀....”謝尋安在腰後塞了包袱,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她說,她那日在祭臺上向神明換了一個詛咒,詛咒我這輩子求而不得,無情也無愛。”
“和她老人家一樣,一生孤苦。”
葉嬋聽了,不由怔住了,“這麼邪門?”
謝尋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不清楚。”
“不可能。“葉嬋看著謝尋安的臉振振有詞,“我以後逢年過節都會去千金堂看望你的。”
謝尋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誰要你來看我,上門也不帶個禮。”
.....
前夜月明星稀,歸青寨後山僻靜,迦晚烤著火坐在地上賞月,謝尋安拿著一把鐵鍬在樹下吭哧吭哧地挖,好不容易才挖出一個等身長的土坑。
謝尋安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還以為這是大祭司專門研究出來折騰自己的手段,一時間也有些口不擇言,“大祭司,罪不及他人。”
“你想要報複的人,此生只鐘情一人,也只為那一人生一人死,你又何必放不下年少的慾念。”謝尋安放下鐵鍬,認真道:“縱使我今日再累,他也不會有半分感同身受。”
“我這一生在南潯無兒無女,也無情愛,而他卻躲在千金堂安享一世歡愉。”
迦晚的聲音隨著月光逐漸幽深,“若是當年葉複青沒有出現在我身邊,沒有與我一同研究用蠱做傀儡的手段,後來的江湖裡也不會出那麼亂子,我不會走火入魔,影月也不會在我手裡敗落。”
“我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別人。”
“那我究竟該怪誰....”
七十多年的事與十幾年前聯系在一起,這就是真相的源頭,也是他們這些人兜兜轉轉來南潯的命數。若是,若是,怎麼可能會有若是,謝尋安頓時有些不寒而慄。
迦晚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走前給了謝尋安一個詛咒,也用自己僅剩的血祝願葉嬋與他。有人情愛困頓一生,如果非要喜歡,那一定要喜歡一個很好的人,起碼對自己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