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滋養著花朵,灰藍的花苞肉眼可見地多添了一抹幽藍,如珈奈隱匿的瞳色一般。
方才珈奈所言應逐星都聽進心裡了,既然當年迦晚可以用血池迫使幽冥花花開,那他用自己的血也是一樣的。
謝尋安幽幽地看著縫隙裡的花變了顏色,“居然真的有用。”
應逐星掌心的血沿著花苞滑落,緩緩滴入泥土,血腥氣蔓延散開,草叢裡的藏匿的冷血動物吞吐著蛇信,晦暗的光折射在冰冷的鱗片上,靜幽之地的安寧驀然被打破。
青年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珈奈憤憤甩開應逐星的手。青陽宗江驚塵當年仗劍毀花,如今命在旦夕又要弟子以血飼花,真是因果報應。
林間群蛇緩緩探出頭來,葉嬋應時拔出苦蟬劍防身,劍氣隨著內息蕩開,強大的威壓從周身迸發而出。
趨利避害乃是野獸本能,沒有珈奈出手,那些因血氣而聚集的蛇類一時間也紛紛退散。
謝尋安詫異於她的蟬息深厚,這都是葉嬋拿壽數換來的,她猶豫著往前走了一小步,“最近的反噬好些了嗎?”
“許久未發。”葉嬋翻腕收回了苦蟬劍,“這還得多謝你的藥。”
“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謝尋安不經意瞟了一眼銀劍,他順手搭上了葉嬋的手腕,許久沒有給她診過脈了。
葉嬋更明白,蟬息的反噬是不能壓制的,它只會一次比一次猛烈,但謝尋安的藥確實不錯,能令她少收些苦楚也好。
三指指腹切如脈體,謝尋安問得漫不經心,“你覺得你還能再挨幾年?”
醫者難自醫,她搖了搖頭,“不清楚,我本以為還有三四年的光景,但叔祖那日給我診脈時說脈象大兇,我心裡也跟著沒底了。”
三四年的光景,豈不是彈指一揮間,沈難在旁看在悶聲不語,他靜靜注視著幽冥花,幽冥花前應逐星的血還在止不住地滴落。
死亡如影隨形,跟了葉嬋整整十載。她曾以為她的命運就是死在無人問津的山外谷,到那時葉隨和方梨會來從前的藥莊裡接他們的女兒回家,她也不必孤苦伶仃活在世上了。
不想活這個念頭在葉嬋心裡藏著很多年了。
從不計較生死,到不計較仇恨,少女滾燙的心血彷彿在十年間燃盡,成了一抔黃土。
沈難是葉嬋命裡的意外,從拂雪山莊到山外谷,又從山外谷到煙雨樓。葉嬋一開始要活著照看一個人,後來想要活著找到真相,如今有了藥方的盼頭,葉嬋更是可以自由活著。
終有一日大仇得報,因果了結塵埃落定。
她想慢慢活著,不為什麼,只為自己活著。
葉嬋平靜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了起來,她偏頭看了一眼沈難,她若是死了,他要怎麼活.....
謝尋安無奈朝著對面喊道:“應逐星你先回來,我們從長計議。”
“穀雨後江湖各派彙集青陽宗,我沒時間等了。”應逐星遙遙看著謝尋安,“謝少堂主,我不知道你和葉嬋為何尋花,但能不能先讓給我,師叔命在旦夕,青陽宗不能沒有他。”
“一個多月,你就想要幽冥花開,到時候怕是血都流幹了也開不了。”
珈奈不是在說風涼話,她之前就勸過應逐星不要枉費時間,可這人就是犟,青陽宗不過養了他幾年,如今他更是要為了江驚塵豁出性命。
幽藍深邃的潭水倒影著兩人的身影,應逐星面色蒼白的跪在岩石上,珈奈目光如炬,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動作。
初見在千葉山,那時的應逐星氣血兩虧,深中瘴毒,腕上還有一道傷疤,他已然用自傷的法子誘過一次蠱,如今還要再為青陽宗割血。
這個蠢貨以為自己有幾條命可以這般折騰,應逐星卻試圖說服珈奈,“我自幼被師父用藥浴溫養,幽冥花用我的血說不定效果也好一些。”
葉嬋尚且有時間等,但江驚塵沒有。她不忍與豁命的應逐星爭奪,於是輕聲對著謝尋安道:“我可以等下次。”